在他的怀中挣扎许久,终于蓄起一丝力量的尚善,小拳头再次挥中斐然的下巴,斐然眼看加在她身上的定身穴时效又要过了,他无奈地伸指改点她的睡穴,让她暂时安分点。
顶着对面蓬莱投射过来的同情目光,早已抛弃颜面的斐然定定地问。
“一句话,教不教?”真不行的话,下下策就是他把这只扔去给纳兰清音管教,只是他很担心到时尚善会不会月兑下一层皮来。
蓬莱搓着下颔,也不想错过这难得能够坑斐然一笔的机会,他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摆出一副专业的模样。
“你知道,你身上的这只……属特殊品种。”身为老妈子的他,养过的孩子那么多,他就是没有养过魂役,而看过的魂役百百种,他也没见过这款魂魄明显不稳定的。
“说吧,什么条件?”一听他有意愿,斐然就单刀直入地问。
“黄金门免税十年。”
“免谈!”他抱着尚善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蓬莱也不怕他跑了,一句话懒懒追在他身后。
“你就不怕她长歪了吗?”他当现在是七月半啊?也不看看他的那副尊容走出去有多吓人,他是想继续日日都顶着一脸大大小小的淤青不成?
斐然停下了脚下的步子,不以为然地回首看着他。
“小皇帝不会同意的。”爱财如命的斐蓝,哪可能会让他的国库少了黄金门这么一大笔税收?
“那九年。”
“五年。”
“七年。再砍价你就滚出去。”漫天要价的蓬莱跩得格外理直气壮。
“成交。”反正坑也不是坑他的。
买卖一谈定,蓬莱便将斐然带去待客的厢房,将有关于尚善的大小事,打听得钜细靡遗一丁点都不漏,接着他便伸手想要抱过熟睡的尚善。
“做什么?”斐然防备地护着她,不让她被抢走。
蓬莱自信地伸出三根手指,“给我三天,我保证,三天后她会乖得像只猫一样。”
“真的?”有那么神?
“试试不就知道了?”蓬莱抱过他怀中的孩子,心情不错地带着她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一直都躲在外头偷听的莫追与容易,在斐然追出来目送着蓬莱的背影时,齐齐来到他的面前,面上皆是一派同情至极的模样。
“你傻啊?”莫追没好气地问着这个眼巴巴送上门来的,就连一旁的容易也替他哀悼地摇首再摇首。
斐然有些不明所以,“怎么?”
“给谁教都行,就是不能给二师兄教啊。”
“为何?”
莫追一脸沉痛地拍着他的肩头。
“你仔细想想,我四师姊跟九师妹是谁养出来的?”蓬莱或许是很会养儿子,但那并不代表,他对教女儿这一事也很在行。
经他一问,斐然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那两个各以某种手段而扬名全江湖的女人,也是由蓬莱一手教出来的,他慌忙想将尚未走远的蓬莱给追回来。
“蓬莱,把她还给我!”
老早就等着他这反应的容易,好整以暇地伸出一臂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给拖回来,而莫追则是不疾不徐地道。
“都说好免税七年了。”买卖既已谈定,出尔反尔可不是个良好的习惯。
“放开我……”斐然使出内力拚命想挣开束缚,奈何身为相级中阶的容易,压根就不把他的小反抗给看在眼里。
“放心吧,这三日我们会好好招待你的。”莫追伸出一手飞快地封住他几处穴脉,然后就这么任由容易扛走动弹不得的他。
就在三日后,度日如年的斐然被带至大堂里,等着接回自家的小魂役,在等了几盏茶的工夫后,蓬莱这才终于牵着明显清瘦了许多的尚善来到大堂内,尚善一见到他,随即像个小炮仗般地直直冲入他的怀里。
“呜呜呜……”
“蓬莱,你对她做了什么?”斐然弯身抱起埋首在他怀中哭声不断的尚善,想也不想地就先对带走她的蓬莱兴师。
蓬莱神态自若地任由他用双眼将他凌迟,“过程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成果。”
斐然眼底的怒意依旧不减,“这算什么成果?”
“咳咳。”蓬莱清清嗓子,刻意放软了语调道:“我说,善善呀。”
埋首在斐然怀中的尚善随即收住哭声,小小的身子还抖了抖。
蓬莱和蔼可亲地问:“往后还敢再一副小流氓样的爆粗口吗?”
连看都不敢回头看蓬莱一眼的她,害怕地不断摇首。
“还敢动不动就挥拳头乱揍人?”
尚善的小脑袋更是摇晃得飞快。
蓬莱满意地继续再问:“那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最疼你、对你最好的人是谁了啊?”
她急急伸出两手攀住斐然的颈项,然后开始拚命的点头。
“瞧,免税七年值得吧?”展示成果完毕的蓬莱两手一摊,邀功地朝斐然扬了扬下巴。
斐然结结实实地傻愣住了,“你到底是怎么……”怎么会听话成这样?
“此乃独门秘技,问了可是要额外收费的。”拒绝透露详情的蓬莱,说得很是高深莫测。
在这之后,只花了三日就赚来免税七年的蓬莱便不再留客,而急于赶回京城的斐然也不多作停留,抱着尚善便乘着马车下山。
坐在马车里,斐然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把尚善自他的怀中挖出来,他不舍地抚着她微红的眼角,很想知道蓬莱是否苛待了她。
“蓬莱饿你打你?”
“没有……”情绪明显稳定许多的尚善,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
“吓唬你?”
她抽抽鼻尖,“也没有……”
“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送来这个见钱眼开的鬼门派的。”斐然才不管过程是如何,擅自就在心中定下蓬莱的罪名。
尚善不语地靠回他的怀中,可能是因为终于安心了,她一手抓着他的衣襟,很快就在摇晃的路途上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天色已黑,斐然坐在她的床畔一手拿着书看,另一手,则被她握住了拇指。可能是被她抓着不放的缘故,于是他便这么一直待在她的身旁,就着烛光看着他的侧脸,尚善发现,她好像从没有好好的看过他。
自从在谷底见了他之后,一直以来,她总是只顾着埋怨他怪他,却从没换个立场想过他的处境。
“睡傻了?”斐然在发现她已醒,还呆呆地看着他时,好笑地轻拍她的面颊。
她却似没听到他的话,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善善?”
“前阵子……”她垂下眼帘,语气中充满了自责,“我太过分了。”
现下想来,在斐然带着她去黄金门之前,那段日子,可说是不堪回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性骤变,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种濒临失控的感觉,深深地占据了她的脑海。
在到了黄金门,听过几回那个黄金门大师兄所念诵的经文后,她的脑中像是流过一道淙淙清泉,先前的暴躁不安,像是消失在晨光下的露珠不见踪影,不知不觉间,她的情绪已和缓了下来,不再不受控制。她就似个刚醉酒醒来的人一般,也不知自个儿先前怎会那般不理性,并懊悔起先前种种的荒诞行径。
也亏得斐然能够忍受她的一言一行不与她计较,即使她每每都把他揍得连知书与达礼都看不下去,他也只是抱着她哄,从没还过一次手。哪怕他因此而伤痕累累,哪怕别人会嘲笑,他还是百般容忍着她,甚至不顾忌颜面地去向他人求教。
斐然小心地问:“现在恢复正常了?”
“嗯。”她要是再那么疯魔般一回,她就回山叫师父大人把她永远关在观里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