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衣哪会知道阮岁年心里在急什么,这当头急得都满身大汗了,她还是想不出有什么藉口可以不见他,是说……她的汗是不是流太多了些?
才想着,她竟觉得面前的夏烨晃动了起来,不禁想跟他说,别摇了,她头都晕了……话还没说出口,黑暗已经铺天盖地朝她席卷,就在她身子一软的瞬间,夏烨眼明手快地将她捞进怀里,动作快得让戚觉也愣在当场。
见状,戚觉神色微恼了起来,正要开口低斥,却认出面前的人是夏烨,他不由怔愣住了,就见夏烨已经将阮岁年打横抱起,直接搁到马车里。
“夏大人。”榴衣已经快步追上,“还请大人将小姐抱到侯府的马车。”
“这当头是讲究那些俗礼的时候不成?亏你还是她身边的大丫鬟,明知道她身子不适还让她外出。”
夏烨敛去笑意,眸光如出鞘的利刃,教榴衣害怕地退后一步,可她心知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只能让管原驾着马车回去,她则是坐在夏府马车的车辕上,让夏烨赶紧送阮岁年回府。
眨眼间,玉铺子门口只剩下戚觉一人尚在错愕之中。
这算什么?夏烨竟然抱了他将来的妻子?
偏他还不能发作!
第二章 寿宴闹出的丑事(1)
半梦半醒之间,房里头隐隐约约响起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她挣扎着要清醒,却又清醒不了。
“没出息。”
半空中飘来夏烨不带温度的声嗓教她更加委屈,泪水便止不住地流,像是一串串断了线的珍珠,滑落香腮。
骂的真是没错,她确实太没出息,被人欺负不敢反抗,竟只想逃……
她不够强悍,说穿了,她只是希望有个人疼自己而已。
大伯父和大哥都不属于她,他们的亲情,她不能承,怕招妒,也怕她出阁后弟弟无人善待,而爹爹就是个天生凉薄的人,一年到头都碰不到几面。至于祖母……她也不能事事依赖,毕竟祖母年岁也大了。
明明家里那么多人,明明大半都这般疼惜她,可惜自小无父母维护仍让她极度没有安全感,考虑太多,想得太多,让她更加渴望只对她一心一意的人。
可是,好难、好难……
“蠢丫头。”
嗓音再起,她泪如雨下。
骂得好,她就是蠢,太蠢了,才会让自己赔了一条命还连累了榴衣,更让戚觉打着她的旗帜一再压榨烨叔。
思绪翻转着,终究隐没在黑暗里,阮岁年彻底沉进睡梦中。
伴在架上的一盏灯,映照出坐在床畔的挺拔身影,他拧吧了布巾再覆在她的额上,直瞅着她因病而红艳的睡脸。
在他眼里,阮岁年算不上什么美人,这并不是说阮岁年长得不美,相反的,她的五官十分精致,而且琴棋书画有一定造诣,在京城里也算是小有盛名的小美人一个。
但比起五官,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会说话的水眸,黑白分明,看得出她早慧聪颖,且就是那份早慧,才会教他注意起她。
她确实聪明,又会洞察人心,身姿柔软嘴又甜,才能在冠玉侯府混得好日子过,可要是真能肆意随兴,又怎会小小年纪就学着探察人心?
他俩有个共通点,他们从小就明白,想要的与其求天,倒不如自己争。可他俩最大的不同在于,他是男人,他能争能夺,可她是个女子,终究会被别人拿捏在手里。
蝶翼般的长睫不住地微颤着,每颤一次,就会挤落一行泪,像是连在睡梦中也受尽了委屈,教她泪流不止。可怜兮兮的模样,惹来他无声的叹息,泪水抹了又流,像是怎么也流不尽,教他心烦意乱。
偏偏这当头,屋外不断地传来鸟啼声,一声急过一声,他不得不起身出了屋子,直接走进院子里的小园林,看着还在学鸟啼的夏煜,似笑非笑地道:“三更半夜哪来的鸟啼声?”
“……子规叫声。”夏煜很心虚地道。
他也是逼不得已,实在是大人进去太久了,他怕值夜的婆子和丫鬟醒来可就大大的不妥了,说穿了不都是为了大人。
想他能够从族里月兑颖而出被挑到大人身边,就知道他相当不容易,不光是武艺还讲品性,脑袋更不能空无一物。偏他一世清白磊落,今晚竟然陪大人做起了夜探香闺的下作勾当,他都不知道今晚回去该怎么睡了。
“子规不是这么叫的,走,回去我教你子规怎么叫。”夏烨笑眯眼,转头就穿过园子翻过围墙走了。
夏煜嘴角往下垂,暗恼自己没事接话做什么。
子规的叫声很凄厉啊,他一点都不想学!
阮岁年这场病,足足养了三天才真正地稳了下来,不再发热。
只是秀丽的俏脸上添了抹病气,脸色稍嫌苍白,如今沐浴后穿了套银红色绣缠丝白月季衣衫,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小姐,其实老夫人也差人发话了,说您要是还没好全,今日就别到荣福堂,在房里歇着就好。”一旁的橙衣替她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从桌面匣子里挑了镶红宝石的金步摇,却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妆点。
阮岁年看着镜中的自己暗叹,要真能留在院子里,她当然想赖着别动,毕竟她还头重脚轻着,可是今日是祖母寿宴,她要真待在院子里,戚觉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溜进来,府里正热闹着,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可就难说了。
还不如她想办法一直待在祖母身边,少让人算计。
“小姐不如就在房里歇着吧。”橙衣继续劝道。
阮岁年眸色冷冷地瞅着镜里的橙衣,见她一副替她担忧的神情就觉得恶心,可是因为先前外出让病情加重,榴衣被罚了一个月的月俸外加打了五个板子,现在还在房里躺着。
“橙衣,一会你留在院子里,让月香姊姊陪我去就好。”月香是祖母身边的大丫鬟,怕她身边的人照顾不好她,才特地将人派来的。
“……是。”
阮岁年见橙衣一口应下,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很好,许是之前在玉铺子遇见戚觉时她的态度不对,教他心急了起来,这两天频频想透过橙衣跟她传讯,她都冷处理,是以她今天要是真待在院子里,戚觉怕是会里应外合闯进这儿。
院子里的两个嬷嬷都因为祖母寿宴到前头帮忙去了,这么绝佳的时机,傻子才会放过,是不?也正好让橙衣待在这里,让她满心欢喜地缠着戚觉,如此一来才不会有闲情逸致帮着戚觉对付她。
“你就待在这儿吧,顺便去榴衣那走一趟,要不只有一个小丫头照料,我实在是放心不下。”阮岁年说着,接过橙衣手上的金步摇,挪了个位置插进发髻里,再沾了点口脂抹上,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更好,才不会让祖母担心。
橙衣怀着心思应了声,阮岁年没再瞧她,迳自拿了贺礼,让月香陪着她去荣福堂。
荣福堂位在冠玉侯府的北边,与锦绣院的位置并不远。
当她来到荣福堂时,里头已经有不少其他府的夫人姑娘了。
“岁年,你怎么来了?赶紧到祖母这儿。”阮老夫人一见着她,先是瞪了她后头的月香一眼,再赶忙朝她招手。
阮岁年直睇着祖母,泪水不由盈眶,三步并两步地扑进她怀里,娇娇软软地喊了声祖母。
软糯的嗓音教阮老夫人心尖发疼,将她搂得更紧,“不是说了身子还没好全就别来了?要是吹风又病了,那可怎么是好?”她心疼得要命,隔着衣料就觉得孙女瘦上一圈。“我看,你干脆搬到祖母这儿,让祖母好生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