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起来吧!”
玉华长公主一身常服,上穿杏黄比甲,着荷绿色长裙,很简单却显得雍容华美,气质这种东西骗不了人,她是天生的公主、天生的尊贵。
她身材颀长,保养得宜,看来不过三十岁左右,容貌娇美,风姿绰约,俨然一枝临风芍药,唯独眉宇间两分坚韧与英气,让她像个将军妇。
婆婆的不刁难让沈青松口气。
殷宸将母亲的满意全看在眼里,他晓得的,母亲与一般妇人不同,她定会喜欢青青。笑容延伸到眉梢,他的快乐很张扬。
“谢谢母亲。”沈青道。
玉华长公主指指盒子。“打开看看我送什么见面礼。”
沈青依言打开,里面是一整套的《大漠落日》,快速翻过后,她抬眉问:“付梓了?”
“对,本打算前几天开卖的,想想婚事在即,不如等你嫁过来再做打算。”说着,玉华长公主唤道:“静娴。”
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妇人走到青青身后,向玉华长公主屈膝行礼。
静娴姑姑身材圆润,慈眉善目,菱形唇,看起来似乎随时随地都在笑,只是细看便可发觉她眉宇间有股化不开的郁气。
“静娴姑姑。”殷宸躬身为礼。
见他此举,沈青明白,静娴姑姑对于殷家,不只是个下人,便也屈膝行礼。
静娴姑姑忙将两人扶起,道:“老奴可禁不起国公爷、夫人这份大礼。”
玉华长公主笑道:“禁得起。”说完,转头对沈青说:“这些年殷家里外的帐都是静娴管着的,过两天待你缓过来,我便让她去你那里坐坐。”
意思是要把殷家的中馈和经营交给她?沈青吓到,连连摇头,“媳妇年纪尚轻,这些事还是劳烦母亲管着吧!”
“你年纪是轻了点,但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玉华长公主越看沈青越满意,谁晓得一场戏,会让儿子赚到一个好媳妇。
静娴姑姑接话:“是啊,夫人,您快接手吧,公主性情疏懒,可奴婢一个月才领那么点儿月银,却要摊上那么大的事儿,不划算。”
小说里头,中馈不是人人都要抢的吗?怎么到了殷家反倒不是这么一回事?她为难地看向殷宸,可他摆明没要帮忙的意思,反而还一脸的看好戏。
咬牙,深吸口气,她道:“行,交给我,我不但保证理得清清楚楚,还保证每年的出产收益,比姑姑管理时多上两成。”
这般豪气?玉华长公主更满意了,与静娴姑姑相视一眼,就要接话,没想沈青又道——
“不过……”
“不过什么?”玉华长公主和静娴姑姑齐声问。
“身为女子,不是该把服侍丈夫摆在第一优先吗?如果我把力气全花在这上头,恐怕没有力气伺候丈夫,没精力,孩子大概也蹦不出来,还有啊,我想再写第四、五、六套小说,但是管家、理财……左右为难啊……”
她装模作样的口气,惹得玉华长公主和静娴姑姑捧月复,这促狭丫头。
“看来咱们阿宸娶了个鬼灵精,静娴,你说说,这可怎么办才好?要不,你还是先担着吧!”
“公主,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啊,当初您明明就说好,新媳妇进门,我就可以撂挑子了,不行不行……”静娴姑姑连连摆手。
“母亲、静娴姑姑,可否容我僭越说上两句?”沈青道。
“有话就说,别在我面前拽文,我们可没考上举人。”玉华长公主觑她一眼。
沈青挤眉弄眼,调皮模样又逗得两个妇人开怀大笑。
“依媳妇儿看呢,一个家庭要兴旺,就得人人出力、各个尽心,我们不单打独斗,我们必须齐心合力打团体战。”
“团体战?那是啥?”
“就拿这本《大漠落日》做比方,我有几个想法,首先在卖书之前,先送到皇上或太子跟前认证,让他们认定这是我们家书肆出产的,旁人不可以盗卖盗印。”
“这点你不必担心,殷家书坊的书,还没有人胆子大到敢盗印。”
哇,殷家有这么厉害!沈青满意了,又道:“第一册以半价出售,先拟出京城中有影响力的人选名单,送出上百本,待打出口碑之后,再让第二册上架。”
“国公爷认识不少人,赠书的事儿可以交给他。”静娴姑姑道。
“第二册,我们要做的是饥饿营销。”
“什么叫饥饿营销?”殷宸问。
同在书院上课,他很确定夫子没教这些,那么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就是只拿一、两百本出来卖,剩下的堆在仓库里,让外头去传言此书得来不易,让大家去抢,最后书坊在‘各方压力’、‘百般无奈’之下,让印刷厂工人日夜加工,之后每一册新书上架,我们就推出一个活动。”
“活动?”卖书是很简单的事,“兴文斋”开店十几年,从没弄过这么复杂,怎么到她嘴里,卖书倒成了麻烦事儿。
“比方推作者签名书、卖周边产品,写心得换赠书,为新书举办比赛,比题写书名、画封面……等等。”
“何谓周边产品?”
“比方《大漠落日》中,宋侨有一匹赤兔马,薛紫茵为哥哥薛钛做了书袋子,薛紫茵气恨宋侨,做一个长长的大抱枕、画上宋侨的脸,时不时揍两拳出气……娘有手好画工,可以设计赤兔马玩偶、书袋子、大抱枕等等,吸引女性顾客青睐。
“接下来,倘若书卖得好,还可以发展出漫画版、话本版,我负责内文,娘负责画工,相公负责营销,静娴姑姑统整套书的物流铺货,各司其职,我们共同把这门生意做得风风火火,这就是团体战。”
只是一番话,却鼓吹出两个女人的笑容,好像开水般平淡的日子,因为加入沈青这片茶叶,为生活添入好滋味。
小小的认亲礼变成家庭会议,且这个会开得人人欢喜,最后在沈青的示意下,殷宸把下人支开,主子们关起门来讨论生意。
沈青压低声音说:“这套书,必须卖得非常非常好。”
“为什么?”
她斩钉截铁道:“待新帝……”
闻言,他做个噤声动作,凝神细辨,不久才道:“可以说了。”
沈青遵眉,这个家……“外人”真多。
她续道:“待新帝登基,殷家父子为国家浴血奋战,却为奸臣所害的故事,就该上市了,阿宸负责找出真相为镇国公府平反,我用小说让百姓明白,殷家为穆朝牺牲了什么,到时……”
殷宸眼睛一亮。“到时由不得新帝打胡涂帐,殷家父子冤屈必须昭雪天下!”
儿子与媳妇的话,让玉华长公主和静娴姑姑红了眼眶。是的,殷家的冤屈需要昭雪,殷家儿郎的功业不能蒙尘!
这天过后,殷宸才告诉沈青有关静娴姑姑的事。
她本是玉华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宫女,公主作主让她嫁给丈夫的左右臂膀,没想到,一场莫名输掉的战役,她和主子一样都失去丈夫儿子,多年来,两个妇人互相倚靠安慰,方能走过一路崎岖。
第九章 赐婚圣管断情意(1)
婚后,日子顺风顺水地过了几个月,很是惬意。
皇帝越发看重殷宸,许多事都会听他的意见,大小事也常派他出马摆平,虽然位阶未升,但他已是皇帝跟前的重臣。
沈青也不太闲,理家、写书,陪伴婆婆和静娴姑姑,生活过得充实。
团体战确实打响了“笔随意走”这个名号,常常书刚上市就有不少人抢购。
周边产品让小说增加不少女性读者,也让玉华长公主和静娴姑姑忙得没时间伤春悲秋,窝在小佛堂的时间也变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