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和县虽然离京城远,但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何况薛文澜答应过她不管外派到哪,至少两年让她回家一趟,他从小说话算话,不会食言的。
“姑爷、小姐。”牛嬷嬷进来,“宋家那边有人来,是薛太太的人。”
雨人异口同声,“快点请。”
周华贵虽然不按牌理出牌,但两年多来却是第一次派人到这边,两人互看一眼,都觉得不太妙。
就见杜嬷嬷进来,哭丧着脸,“少爷、少女乃女乃赶紧回宋家一趟,薛太太病了。”
薛文澜母子情深,自然十分紧张,“怎么病了,说清楚。”
“前两天就不太好,请了大夫来看却没好转,所以大太太今日换了大夫,可是薛太太下午还是昏过去了,少爷还是回去一趟吧。”
第九章 自古女人就要忍(1)
两人一路让车夫快点,薛文澜焦急得不得了,宋心瑶握着他的手不断低声安慰,莫约花了两炷香的时间回到宋家。
大小姐跟姑爷回家,自然没人会阻拦。
周华贵所住的雁阳院在东南角,又走了一段这才到,夫妻一起穿过垂花门,天气热,梅花窗跟格扇都开着,两人正要跨过坎子时,杜嬷嬷突然往前,低声说:“女乃女乃,让大爷单独见见薛太太吧。”
杜嬷嬷虽然是宋家派给周华贵的,但这几年早已经被周华贵收服,把周华贵当作真正的主人,她会这样讲,那只有一个可能——周华贵的意思。
宋心瑶不是不识趣,于是缩回脚,“那我在花厅等吧,夫君快点进去。”
薛文澜点点头,便进去了。
宋心瑶到了花厅,又问杜嬷嬷,“婆婆到底什么病症?大夫怎么说?”
“便是血虚。”
“血虚?婆婆这几日受伤出血了?”
“没有、没有,老婆子顾得好好的,薛太太没事,可能就是年纪到了,所以大小毛病一起来,只是……”
“你倒是说啊。”宋心瑶无奈,这样支支吾吾要讲不讲的,挺讨厌。
“老奴看,太太是结郁于心。”
“结郁于心?大爷都高中进士第八名了,婆婆应该是欣喜,又怎么会不高兴?”宋心瑶觉得不太可能,就算对她这媳妇不满,但儿子高中了耶,两种情绪放在一起,高兴还不足以抵消不满吗?
“女乃女乃是不知道,太太这两年偶尔会小酌,醉后总是说少爷有了新娘忘老娘,又说……说媳妇不孝顺……”
宋心瑶没管她的挑拨,“那你不劝劝?”
“劝了、劝了,不过老奴只是一个下人,薛太太又怎会把我的话听进去。”
“当真?”
“老奴怎敢说谎。”
宋心瑶皱眉,突然想起这杜嬷嬷的儿子不就跟一个丫头跑了吗?当年杜嬷嬷不准儿子娶个渔女,没想到儿子铁了心就这样一去不回。
这杜嬷嬷肯定有移情作用,把周华贵的待遇套入自己身上,于是跟周华贵同一战线,忘了主人家是谁。
好个结郁于心,那要怎么办,让他们夫妻和离吗?
婚前娘就说过文澜挺好,不过那个婆婆将来恐怕麻烦。
当时自己还觉得没关系,自己是媳妇,让着婆婆就是,现在想来还真不是普通的辣手,一个老娘喊着儿子媳妇不孝,这儿子媳妇能怎么办?
说来自己也寃枉,啥都没干呢,这就成了不孝媳妇?
这不是寡母坑儿,什么才是寡母坑儿?跟下人说儿子不孝顺,这要是传出去,薛文澜别说当官了,这一辈子的前程都没了。东瑞贵重孝,以孝立国,一个不孝顺的人没资格替皇上分忧。
“杜嬷嬷,这件事情你可有跟外人说过?”
“没有、没有,何况在这府中也没人关心薛太太,哪来得人会问。”
宋心瑶不去理会她的阴阳怪气,正色道:“你要是对婆婆好,那就记得闭上嘴巴,“不孝”固然可以拿来约束我,但也会害得夫君前程尽毁,我话放在这里了,以后要是传出风声,我就找你、找你女儿一家子算帐。”
杜嬷嬷一惊,连忙跪在地上,“老奴不敢。”
“最好是不敢。杜嬷嬷,你不要因为婆婆对你好,就忘了自己是谁,就忘了自己领谁家的银子,若是让我知道你挑唆婆婆,我就把你们一家子赶出去。”
杜嬷嬷更惊吓了,“大小姐,老奴知道,您手下留情。”
宋心瑶心想,真是欠打,非得人家说出难听的话才知道主仆的分际,一个嬷嬷也敢替她婆婆说不孝,真当自己是回事。
又不是外伤流血,怎么会血虚?这是要补吗?万一婆婆身子弱,虚不受补那不是害了她?
看来这大夫也不太行,还是换一个,京城不少医术好的大夫,不过这种大夫一般人请不动,文澜现在是准朝和县丞,应该能请动。
血虚?找内科还是妇科?话又说回来,婆婆也真是,好日子不过,偏偏钻牛角尖,真的命太好。以前是外婆、母亲照顾,现在是姨母、表嫂照顾,就算从江南到京城中间吃了苦,但也只是一两个月,比起长长的人生,那根本不算什么。
祖母把她捧在手心,母亲对她也是没有丝毫怠慢,儿子争气,身为媳妇她也很敬重婆婆——到底对入生还有什么不满意?
宋心瑶在沉思,杜嬷嬷在雁阳院靠着周华贵的信任作威作福,都快忘了自己是下人,刚刚被大小姐教训一顿,又羞又恼,心里巴不得周华贵再讨厌大小姐一点,呸,只不过会投胎而已。
半晌,薛文澜终于出来。
脸色很难看,非常非常难看。
从来没看过他这个样子,很生气,又很压抑,好像一碰情绪就会爆发。
眼眶红红的,哭过了?还是太生气的关系?
但他们是夫妻,她不能因为他的状态不好就装作没看到,起身迎了上去,“夫君?婆婆可好?”
“需要休养一阵子。”
“我记得城北有个医馆,看妇科很是专精,现在夫君是准八品,那家的大夫应该愿意出诊。”
“不用了,母亲休息休息就好。”
“可婆婆都两三天了也没见好转……”
薛文澜怒目大吼,“我说不用!”
宋心瑶吓了一跳,成亲两年,别说吼她,连大声点说话都不曾,一时之间呆住了,从小到大没人吼过她。
薛文澜也发现自己失态,很快调整,“我——”
“不要紧,我知道你是担心婆婆,我没事。”宋心瑶截断他的话,杜嬷嬷还在,她不要他在下人面前跟她道歉。
夫妻之间应该是包容,而不是斤斤计较。
婆婆生病,他心情不好也是理所当然。
“心瑶你……我想静一静。”
宋心瑶怔了怔,很快打起精神,“好,那我去找我娘,夫君若要回去,再让人过来喊我一声。”
两人回到青草巷,牛嬷嬷迎上来,笑着说:“姑爷小姐回来了?差不多洗洗手就能开饭,今日下午在市集看到螃蟹,虽然还不到中秋不够肥,但能先尝尝滋味。”
宋心瑶听到有螃蟹,一时间也动了食愁,又想周华贵病重,吃点难得的东西说不定能开开胃,“分一半拿回宋家,说是薛少爷让人给薛太太做的。”
牛嬷嬷不是不懂事的人,听小姐这样吩咐连忙道:“老奴马上找罐子装起来,这就送过去。”
薛文澜低声说:“多谢你了。”
宋心瑶拍拍他,“你我夫妻,不用这样客气。”
心里也奇怪,丈夫是怎么了,他们今天出门还好好的,他一听完婆婆的病,就整个人都不对了。
在马车上问他,他说没什么。
没什么怎会躺了两天都还起不来?说要去请好的妇科大夫,他又说不用,他不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