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泥巴包袱的荷叶鸡外面的泥巴已经变得硬邦邦,程玥宁没有找石头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就直接用拳头砸了上去。
“不要,烫——”
齐渊的话还没全说出口,程玥宁的拳头就已经将泥巴砸得裂开了。
他冲过去抓起她的手,急得声音都大了起来,“程玥宁,你是傻子吗?刚从火里扒出来的东西你就上手砸,你当自己的手是铁做的吗?别人家乱七八糟的事你犯得着拿自己的身体出气吗?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给我夫人拿药来。”齐渊抬头吼了一声。
“不用。”
“怎么不用,都红了。”
“只是红了,不用。”程玥宁淡定地从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回来,面无表情地说。
“疼不疼?”齐渊一脸紧张地问。
程玥宁看着自己的手,收张了几下,冷淡地道:“我的手没那么娇贵。”
“你心里难受,就是打我一顿也不能这么拿自己的身体出气,知道吗?”齐渊如是建议。
“你想多了,”程玥宁捋了捋袖子,“我只是懒得找工具罢了。”
说话间又是两拳下去,齐渊完全阻止不及。
泥巴全部裂开,勾人肠胃的香气便飘散开来。
“给你。”程玥宁将那只令人垂涎欲滴的叫花鸡递给丈夫,“尝尝看。”
等齐渊接过那只鸡,她又依样画葫芦敲开了另一只鸡,打开包鸡的荷叶,直接撕了一条腿下来,放到鼻下闻了闻,然后张口就咬。
定国公府的世子夫妻一人捧着一只鸡围坐在只剩堆灰烬的坑旁一口一口地吃着。
齐渊一边吃着喷饭流油的鸡,一边小心留意着妻子的神情变化。
但是,没变化。
她就那么面无表情地将一只美味的焖烤鸡一口一口吃完了。
吃完了!
齐渊看着自己手里还剩的半只,有些迟疑地开口,“你饱了吗?”
程玥宁看了他一眼,“你不吃就给我,不喜欢以后都不用吃。”
齐渊眼疾手快地躲过她的手,大声道:“谁说我不吃的,我没不喜欢。”这情绪不稳的宁姊姊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不过是因为太担心她,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却以为他不爱吃她做的东西。
他真是太冤了!
“桃红柳绿,给我准备午饭。”程玥宁一边从马扎上起身,一边说。
桃红柳绿:“……”
其他人:“……”
难道刚才世子夫人吃的那只鸡不算她的饭?
“婢子这就去。”桃红最先反应过来,急忙回道。
其他人此时也回过神,有人急忙去打了水来让世子夫人净手。
洗完了手,程玥宁就往屋里走,齐渊急忙追了上去,“宁姊姊,你真的还没吃饱?”
程玥宁扭头,齐渊下意识停下脚步。
“嫌我吃得多?”
“不不不……”齐渊一迭声地否认,求生欲极强。
“那就闭嘴。”
“哦。”
大家看世子跟个受气小媳妇似地跟在世子夫人身后进屋,个个不是抬头看天,就是低头看脚,努力往下压着自己往上扬的嘴角。
“我要一百名护卫。”
“好。”
“我可能要惹点麻烦。”
“哦。”
“你就不问问我要人是去干什么吗?”本来气势汹汹往前走的人,猛地收住脚步转身扭头。
紧跟着她的齐渊登时刹住脚步,一脸无辜和认真地道:“不管你要人去干什么,我都会跟着的,问不问有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都不去做自己的事,老跟在我后面打转,你这样传出去别人会笑话你的,就知道整天围着老婆转,没出息。”
“哦。”
程玥宁瞪大眼,“你就『哦”一声给我听?”
“哦。”
程玥宁伸手扶额,转身不想看他,“让护卫都带上棍子,我要去砸场子。”
“我们去砸哪家?”
“这你都要跟?”
“你负责指挥,我负责动手。”
“你确定这样做,自己不会被父亲家法伺候吗?”
齐渊有些不自在模鼻子,以尴尬笑脸做了个回应。
程玥宁挥了挥手,“看在你是独苗的分上,应该没有性命之忧。算了,不操你这份心了。”
齐渊:“……”所以他这是被无视了吗?
做为姑娘的贴身大丫鬟,姑娘现在要出去砸场子,桃红柳绿表示必须一起去。
出动一百名国公府护卫这么大动静,很快这风声就传了出去。
京兆尹和五城兵马司都惊动了,连御史台都激动了。
听说是定国公世子夫人领人去干架,就算嫁了人,这程大姑娘一如既往的出手就是大动作啊!大家好奇的是这惹得她这么大阵仗大动干戈的对象是谁?
程玥宁领众人到达的是一个位在胡水胡同的五进大宅子,门楣上写着“席宅”两个字。
“进去后人别动,见东西就给我砸。”
“是,世子夫人。”
一大群护卫砸门冲了进去,紧跟着门里传来惊惶尖叫和杂乱地奔跑声。
齐渊让人从屋里找出把靠椅搬到门口,让他身娇体贵的妻子坐着看,别累着。
程玥宁也没推让,连客气话都没说,就那么坦然地自己坐着,让丈夫搁旁边跟个跟班似地站着。
站在不远处围观的五城兵马司兵卒一脸敬佩地看着那位世子夫人。
瞧人家这范儿、这排场,把这场子给镇的。
“哟,这儿怎么这么热闹。”
“福王!”
巷口停下一顶轿,轿上下来一位锦衣贵公子,然后就有人认出了他的身分,惊呼出口。卓奕瑜不理会那些行礼的人,轻摇着手里的扇子,一步一步闲庭信步似地走了进去,一直走到了某张椅子前。
“见过福王殿下。”夫妻两个给他见礼。
按照尊卑,那把交椅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福王卓奕瑜的底下。
埃王从敞开的大门看里面的鸡飞狗跳一地狼藉,用扇子指指里面,问某人,“你这大清早上门,因为什么啊?”
“早上起来心情不好,所以就来了。”程玥宁说着大实话。
卓奕瑜用表情表示了他的困惑与不解。
程玥宁一脸的理所当然,“心情不好找家里庶妹庶弟撒撒气这不是常规操作吗?”
卓奕瑜:“……”
“当年的安远伯府家业是我四个哥哥陪着一起打下来的,结果享受胜利果实的却只有两个,但是分家的时候好多好东西都给了这一对屁事没干过的,我越想越生气,东西我就算是砸了听响,也不能便宜他们啊,所以我就领着人来砸了。”
卓奕瑜想了想,有点疑问,“你砸些瓶瓶罐罐的也不值什么大钱,值钱的是田庄和铺子还有金银首饰。”
程玥宁微笑,“不高兴了砸砸听听响,蚊子肉小那也是肉啊,我不嫌弃。”正说话间,从门里冲出一个身影,一下子就扑倒在卓奕瑜的脚下,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美丽脸庞,嘤嘤地道——
“请王爷给民女作主啊,姊姊一大早无缘无故领着人就闯进民女的家里一顿打砸,可怜民女和弟弟年幼无依……”
埃王没急着开口,反而好整以暇地摇着扇子看被告。
程玥宁一脸淡定地低头抬头整了整袖子,自语似地道:“我五岁的时候我娘生大病,我为了一口吃的用板砖拍晕了三个比我大的男孩子,那时候我都没找人哭诉年幼无依,这都及笄到嫁人的年纪了,还年幼啊,稀罕。”
她说得云淡风轻,齐渊却听得心中又酸又疼,心疼年幼时的妻子。
卓奕瑜垂眸看地上跪着的席婵娟,眼神微微带了些冷,依旧没说话。
“殿下……”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这身姿、这角度,将她最漂亮的一面呈现到人前,席婵娟觉得没有男人面对她这样的女人不心生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