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颂宇缓缓对她伸出手,“给我吧。”
木显青闻言,立刻将弓交到他手上。
拿过她手中的弓,他低头把玩,明白这个人即使对他的口气不逊,说到底也全只是因为一句恨铁不成钢。她的眼神告诉他,他多了一项可以左右她的武器——她的忠心。
可是他不懂,为什么她要如此执着?她真的指望一个阿斗有日能成为一个能人吗?
“我下马练。”段颂宇口气非常平静,“等我搞清楚怎么射箭之后,上马学骑射才会容易些。”
木显青有些意外他的配合,就算隐约觉得事有蹊跷,但是他的上进是她日思夜盼的,所以她没有开口反驳,只是退开些,静静的看着他从士兵的手中接过一枝箭。
深吸口气,他奋力将弓拉开。
“错了。”木显青的手抚上他的后背,“拉弓不能用手的力量,而是用背后肌肉,若是用力不对,别说你的背,就连手都很容易受伤。”
段颂宇依言照做,但是依然射不好。“射箭……比我想像中困难。”
“熟能生巧。”木显青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很是欣慰。“只要抓到技巧之后,就不难。”
“我明白。”段颂宇再次拉弓,“一次不成——就来第二次!”
这回箭终于射了出去,却连箭靶的边都没碰到,段颂宇嘴角自嘲的微扬,“然后第三次!”
他向士兵伸出手,再拿了一枝箭,脸上的认真使场边的士兵全都沉默了下来。
太阳此时已升到头顶,天气热得不像话,就算段颂宇早就打着赤膊,全身还是不停的冒汗,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
他对时间的流转没有太大的概念,却清楚很多事情并非一蹴可几,就如同射箭——他绝对无法表现得如同木显青一般耀眼,但他不贪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今日,他射出的箭可以不用正中红心,但至少要碰到靶的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臂和后背因为长时间的过度用力而发颤着,但是他没动过一丝放弃的念头,一试再试。
“够了!”木显青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
段颂宇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还是接过士兵递上来的箭,用力一射,这次虽然没有射中,但是箭却擦过箭靶的最外围。
这一射可以说是他今天表现得最好的一箭,一旁的士兵也忍不住为他欢呼。
扬起了嘴角,段颂宇用力抹去额头的汗水。
“给我时间,”他转过身,对着木显青说,黑白分明的双眸紧锁着她,“我会做得比所有人都好。”
他那极具侵略性及野心的眼神,使她没来由的心漏跳一拍。
“我饿了!”在她还来不及反应前,段颂宇帅气的将弓抛给一旁的白克力,“大伙休息吧。”
走没几步,他发现士兵没有半个人动作。
原本他如此率性而为的举动应该会惹木显青生气,但是此刻她却沉默的看着他。
“怎么?”停下脚步,他双手叉着腰看向士兵们,“没有木将军开口,你们不能休息吗?”
木显青轻摇了下头,“你是王子,说的话才是圣旨。”
“虽然这些家伙的表现告诉我事实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但是你愿意这么说,还算中听。”他一个击掌,大嚷了一声,“解散!”
“……王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大家休息吃饭了!以后我叫你们解散就是休息的意思,我们明天再继续。”翻了下白眼,他真是受不了这群古代人。
他快要饿死了,一个上午的运动让他汗流浃背也饿得不得了,现在的他可以吞下一头大象。
不过他也觉得自己的手快要废了,因为他拉了上百次弓,却倔强的不说一个苦字。
总有一天,他要在木显青的眼中看到心甘情愿的折服。
第4章(1)
段颂宇静静泡在浴盆之中。水在这里极其珍贵,要不是因为他贵为皇族,根本没法子有这么好的享受,他甚至还拥有一个专属的大浴池,在他想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泡泡热水,让他放松。
看来特权这种东西,不论是什么时代、什么场合都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麝香气息,这是这里最常使用的芳香剂,他也说不上喜欢与否,只是因为不讨厌,也就勉强接受。
这个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但是他依然闭着眼睛,没有费心张开。
不知为什么,他总能敏感的察觉木显青的到来。
“王子。”
“嗯。”他懒懒的应了一声。
“手还好吗?”
“死不了。”
这实在不是个顺耳的回答,但看在他今天那么卖力的份上,她只是点头,然后说:“明天王子还会有苦头吃。”
苦头?段颂宇觉得好笑,他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被她狠狠踩在脚下,这还不是苦头吗?
“王子,”不知他心情的木显青继续说道,“看到王子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身份与责任,属下很欣慰,但是许多事情并非一蹴可几,尤其是锻链这回事,所以王子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段颂宇睁开眼睛,就见她直挺挺的站在不远处。
“坐。”他的手一挥,指向一旁的长椅,见她迟疑了一下才落坐,他轻柔的说:“木显青,你是个很独特的人。”
她眼底又是满满的疑惑。
段颂宇伸手拨开自己湿淋淋的黑发,将脸上的水珠抹去,才淡淡开口,“你有能力、有智慧,若不跟在我身边,或许会有更好的发展。”
“王子要属下走”
“若这个问题是在我自尽醒来,你不留情的甩我一巴掌之后问我,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他慵懒一笑,“但现在,不论你是……”他转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压根不在乎她是男或是女,“我都会——留下你。”
他的语气与眼神带了太多太多不知名的含意,木显青的心跳再次失速。
“我令你不安了吗?”他锐利的目光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她沉默了一会儿,“是有一点。”就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因为在那双过于犀利的眼眸底下,她竟点头承认了。
她很清楚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但一直以来,王子都是一只温顺的免子,果断、凶猛与他一点都搭不上边,但现在……她益发不安了。
这几天来第一次,段颂宇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他知道要这个女人承认心头的担忧有多么不容易,毕竟她不是一般人。
他泰然自若的从水中站了起来,两个侍浴的女奴分别从两侧接近,替他擦乾身体,即使浑身赤果,他的目光却恶意的不离木显青,就像是在以目光较劲。
他试图在她的神情中看到一丝羞怯、不自在,她却只是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女奴替他套上长袍。
“我实在不知你的勇气到底从何而来。”他喃喃低语,话中有话,一派轻松的爬上三阶阶梯,半卧在床上。大床上铺了厚厚的动物毛皮,在寒冷的夜里,让他保有舒适的温暖。他懒懒的看着她,“你不怕死吗?年纪轻轻便四处平乱,对于死亡——你真不害怕?”
“属下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王子需要属下,属下一定随侍在侧,这是属下以生命所起的承诺。”木显青回答,心中有些吃惊。一直以来,他总是听她的话行事,从未试图与她闲谈,没想到现在他们竟然可以像朋友一般的谈话,感觉很不真实。
“木显青,”他玩味的唤着她的名字,“我应该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属下不明白。”
“一个坦诚的机会。”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不喜欢被人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