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然的笑了一下。“再见。”
“我不下楼去了,离别会让我想哭。”古耘环着双臂,甜美而鼓励的朝她笑了笑,挥手,然后毅然的关上了门。
路悠缓步走到楼下,潘其胥已将行李丢进车厢里,站在门边等她入座。
她有几分迟疑,仰起头看看夜空,在这样璀璨光华的星空之下,为什么她要选择仇恨?为什么不能奔向自己所爱?
她茫然了。
“上车吧,路悠,真的已经很晚了。”潘其胥催促着,他可是加完班,快马加鞭赶来的,他绝不允许节外生枝。
路悠、心一横,上车……
“妳以为爱情在妳走之后,就会完结吗?”曲衡的声音突然出现。
潘其胥紧张兮兮的一个箭步挡住他的靠近,一旁的武宏见状则上前来护主。
“先生你想干嘛?想动手吗?”武宏推着潘其胥。
“路悠终究是我的,你死心吧!曲衡。”潘其胥隔着武宏,大声的对曲衡狂吼。
曲衡不理他,往车门边移去,一掌握住路悠的手腕,虽是浑身的酒气,可眼神却炯炯发亮。
“这是妳最后的决定?”他低哑着嗓子。
路悠几度欲言又止,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多看他一眼,再看,自己的理智又要被他的深情浪潮淹没了……
“路悠!妳不能背叛我!”潘其胥嘶吼着,声音拉得长而有力。
路悠心脏一揪,挣出曲衡的掌握,就算是违心之论,她也必须说。“我决定嫁给潘其胥,虽然谈不上爱他,至少我和他之间没有父仇家恨,事情会简单很多。”
“是吗?”曲衡不置可否的扬了一下层。然后不强人所难,也算是维持自傲跟自尊,他退后一步,让路悠如愿上车。
潘其胥见机不可失,推走武宏,身手矫健的上了车,扬长而去。
曲衡昂然转身,连目送她都没有。
车子里的路悠殷殷回头,希望能最后一次看见曲衡的脸,怎奈映入眼帘的却是他孤傲的背影……在灿烂星空下。
一年后,盛夏。
明天,路悠就是潘其胥的新娘了!
也好,债务终结,好事一桩。没有当新娘的喜悦,至少该为债务终结而高兴。
黄昏,在老家院落里,她静待着黑夜来临,也静待着明日朝阳升起。她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干,算是告别她单身、背债的岁月。
当杯子放低,不再阻挡她的视线时,她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前院,在司机恭候下由车内下来的,竟是身着唐装一脸肃穆的曲涌泉!
案母亲的仇人竟敢在这里出现!
“你来干什么?”路悠没礼貌,甚至可说相当粗鲁的说。
“小丫头,妳先别生气,听我说吧!”曲涌泉微微点着头,沉稳的说。
“你要说什么?废话我可没时间听。”
“我了解妳的怒气从何而来。”曲涌泉颇无奈的说。
“了解就好!你到底来干什么?快说!没时间跟你磨菇!”
“好,那我就直说了。过去,当然是我不对,我非常愿意道歉,也非常希望能够弥补。当年的我比起曲衡的狂傲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曲衡若不够好,我这做父亲的一定比他更不好,我其实很庆幸儿子比我善良、比我宽厚,也为他对自己人生的坚持,以及对爱的无悔无求感到骄傲。”
曲涌泉又笑了一下,路悠不禁觉得怪,他一向不是很严厉、很难讨好的吗?怎么现在变成一个谦恭的好好先生?
“路悠,我不敢奢望妳的原谅,但我真心希望妳得到幸福。我已经连本带利汇了一千两百万进潘伟德的户头,如果妳不想嫁给他儿子,那些钱就是替妳还债、让妳重获自由的;如果你还是决定要嫁给他儿子,那么那些钱就是给妳当嫁妆的。”
路悠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弥补吗?
屈屈一千两百万要弥补他使人不幸的罪过?
“我知道妳在想什么,丫头,我已经老了,难道妳还忍心责怪一个垂垂老矣的人吗?”
垂垂老矣?那倒看不出来,看他那副老当益壮的强者之姿,恐怕还有三、四十年好活吧?
“不是责怪,是一种必须延续的仇恨,如果可以,我宁愿不知道你们的事,既然知道,仇恨就避免不掉了。”路悠说。
“人都是希望往幸福的道路走,没有人故意要往死路走的。爱不到一个人虽然痛苦,但相爱却不能相守更苦。只要排除苦的感觉,那么妳的选择就是对的。”曲涌泉脸上竟是难得一见的慈祥。
路悠面对父仇家恨的罪魁祸首,他坚毅的眼神跟曲衡鼓励她时如出一辙,她的心里竟不再有恨了?
她真的不再有恨了吗?还是一时被催眠、被说服?
只要排除苦的感觉,妳的选择就是对的……
苦?是的,她已经不知不觉被“苦”字苦整、恶整了一年,她还要纵容“苦”字继续嚣张地占据她往后的人生吗?
她苦,潘其胥也势必好不到哪里去,她要选择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婚姻吗?
一连串的问号,缠得她挣不开来。
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作茧自缚了。
“我就知道妳会回来!”古耘替久别重逢的朋友应门,万分兴奋。
“我可是专程回来看妳的喔!”路悠说。
是的,她并不是回来找曲衡挽回旧情的。现在的路悠无债一身轻,无仇一身轻。
“是吗?”古耘取笑着。“临阵月兑逃的新娘,敢说是专程回来看我的?”
“是真的。”路悠有几分羞赧。
就当作是真的吧!因为这一年来,她连曲衡过得怎么样都不敢问。完全断线,绝情绝义得好像他们根本不曾相爱一样。
“我开玩笑的啦!”古耘说。“但是,妳难道不问……曲衡的消息?”
路悠沉思了一下。“实在没勇气,而且像他那样的男人,该是不甘寂寞的吧?也许……”
迸耘定定的看着她,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她却耸了一下肩膀,做了个“我又能怎样”的表情。
“明天下午有场演讲,我特地请假想去听,妳也一起来吧!”古耘忽然提议。
“演讲?听了会『度孤』呢。”
“我敢保证这个演讲不会让妳失望,演讲者是大学的英国文学教授,人气旺得不得了,他不但口条很好、言之有物,最重要的是……人长得帅呆了!”
“是帅还是呆?”路悠提不起兴致,打了个哈欠。
“反正妳明天把下午时间挪出来就对了。”古耘仍不死心的邀约。
“好吧!”路悠不忍扫她兴,只好应允。
心想这个古耘有假时,不是插花就是听演讲,跟她的兴趣完全不同,哎!
而且要听的还是个文学教授的演讲。唉!听演讲……
她不禁想起“越爱越美丽”的电影画面,那个数学教授在课堂上力不从心的样子,而女主角的课却是场场爆满……
对照之下似乎很滑稽,可是那教授专注的眼神却教她无端沉迷,就像曲衡的一样。
曲衡,这一年来,也许他早已左拥右抱,将她忘得一乾二净吧?
路悠愈想愈难入眠,重出江湖的第一个夜晚,竟然就这样失眠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三点十分、二十分、三点半……
“人呢?竟然不准时赴约!电话也不接?是怎样?”古耘心急如焚,拿着手机拨号,也不停地引颈张望。整整枯等快一个钟头还不见路悠人影,她的心情七上八下,不禁咒骂起路悠不守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