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爷子给了他们一个信封,黎老太太给了一个匣子,黎老爷子知道他们还要去给黎三太太见礼,便让他们赶紧过去。
岀了松鹤堂,邵怡然感慨地说:“早知道大人来这么有用,我刚进京的那天,就写信请各家太太来看我,让老太太看看那排场,吓死她,省得她这些年一直跟我阴阳怪气。”
黎子蔚温和地说:“现在也不迟,我们都还没二十岁呢。”
邵怡然又高兴起来,“说得也是。”人生才开始呢,她成了亲,丈夫是七品官员,上头还有祖父的旧门生照拂,好日子才正要开始呢!
“还有,以后得叫祖母,不是老太太。”黎子蔚提醒道,大宅子人多口杂,一个不小心都会被人拿去作文章。
“哎。”邵怡然歪了歪头,“一时没注意,下回会改过来的。”
“装可爱?没用。”
“你看出来啦?”
“你装得这么明显,我能不看出来吗?”
两人说说笑笑,这便到了庄氏住的春暖阁。
婆子看到,飞奔去禀告。
两人并肩跨入院子,春暖阁不大,就两间大房,跟黎子蔚之前住的腾文院是一样的格局,但庄氏一个人住是够了。
庄氏显然在等他们,两人才刚进入正厅,庄氏就从里面出来。
卓嬷嬷放好垫子,两人跪给庄氏磕头。
“儿子见过母亲。”
“媳妇见过婆婆。”
庄氏笑容满面,“好孩子,快点起来。”
她早上就收到苏嬷嬷送来的元帕,心里很满意,这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贞洁,蔚哥儿娶个清白的好女子,她才能对祖先交代。
蔚哥儿之前要读书,她不敢随便去打扰,后来因为订亲,开始跟官家有来往,卓嬷嬷说他很忙,自己就更不敢过去了,算一算,母子俩已经好几个月没能好好说上话了,现在看到儿子,仪表堂堂,媳妇秀美可人,刚刚又特意看了看,又圆又翘,肯定好生养,内心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子蔚,你什么时候要开始上朝堂?”
“文书已经下来,谷雨后便开始去钦天监。”黎子蔚恭恭敬敬的说:“等儿子出仕,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母亲争诰命,母亲放心。”
听见儿子孝顺,庄氏欣慰,“也不用什么诰命不诰命,你有出息,十个诰命也比不上。”
“要的,以后母亲就是黎家唯一一个诰命老夫人,就连祖母都不能给您脸色看。”黎宗三是庶子,当年娶了庄氏后,因为在外面积欠上万两赌债,被逐出家门,庄氏连黎家都还没模熟,就跟着被赶出去。
后来黎宗三一心想回来,开始发愤做事,想改变自己给黎老爷子看,可惜他终究是是个懒散性格,几个月后没见到转机,便又故态复萌,跑去大赌特赌,这回欠了几千两,还不起,干脆跑了。
庄氏当时已经生下了黎子蔚,两岁大的孩子正要花钱,但她身边又没银子,女子去做事也没人要聘,只好哭着回黎家求收留。
黎老爷子见媳妇这样,心软,知道庶子纵然有千错万错,但这媳妇是没错的,何况还带着一个小的,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孙子,黎子蔚又长得跟黎宗三小时候一模一样,黎老爷子不忍心孩子流落街头,于是不管老妻反对,收了。
这种状况下,庄氏的处境不会太好,黎老太太喜欢讽刺她,倪氏也没把她当妯娌,就连这春暖阁,都是三十几年没人住的地方,虽说黎子蔚有出息后,黎老太太跟倪氏在明面上收敛不少,但终究是不当自己人的。
所以对庄氏来说,她人生唯一的慰藉就是儿子读书好子,过童试,考秀才,中举人,她懂得不多,但知道读书是有前途的。看,现在前途不就来了,要上朝当官了。
儿子现在说要给她争诰命,心里大感安慰,但又不知道争那个什么诰命会不会很麻烦,于是道:“我啊,这么多年来都习惯了,什么也不求,只求你顺顺利利,然后媳妇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就好。”
“儿子要娘过得体体面面,至于孩子,得看老天爷,儿子可做不得保证。”
“媳妇啊。”庄氏转向邵怡然,“我对你也没什么规矩要说,只希望你好好侍奉蔚哥儿,然后赶紧生个孩子。”
邵怡然一笑,“媳妇会尽力的。”
这是当然的,宝宝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怎么可以不生,那天只是看到潘氏的壮哥儿,她都觉得自己快融化了,自己生的一定更贴心。
庄氏又说了一阵,都是怎么照顾身体,多吃什么,总之,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邵怡然也没不耐烦,一一倾听,看得庄氏连连点头,邵家姑娘这样善解人意,肯定是个好妻子,子蔚当官,事情会越来越多,有个这样的妻子替他打理,她也比较放心。
絮絮交代完后,庄氏拿岀两个匣子,一人给一个,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随意收拾了两项,给子蔚的是一块随身玉佩,给媳妇的是一支珠钗。”
黎子蔚正色道:“多谢母亲。”
邵怡然打开盒子,拔下头上的凤凰展翅钗,换上了匣子中朴素的珠钗。
黎子蔚见状,也打开匣子,把腰带上的玉佩换过。
庄氏担忧了几日,见孩子不嫌弃她的见面礼,这才放下心来,“好了,成亲第一天还有很多事情,回去腾语院吧。”
黎子蔚又带着邵怡然给母亲磕了一个头,这才离开。
“你有银子,怎么不给母亲一些,你看她那样紧张我们不喜欢见面礼。”
邵怡然虽然今生不穷,但前世很穷,她知道为银子窘迫是什么心情,她曾经穷到去超商刷电子支付时,很怕哔不过,而当时她买的只是一个饭团跟一盒豆浆,站在柜台前忐忑到觉得脖子后面发热。
黎子蔚都有七千多两的私房了,也不给他娘一些,就算只给一百两,手头上也会宽裕许多,但看他也不是小气的人,所以觉得奇怪。
“服侍母亲的两个大丫头,都是祖母陪嫁的家人,母亲若有多银子,瞒不过她们。”
邵怡然听了有点傻眼,黎老太太也是有病,不喜欢这庶媳,却还要监视她的一举一劲。
庄氏不可能随身携带银子,而银子放在房间哪里都可能会被“打扫”出来,一个寄居太太突然有几百两银子,那可是得追根究底的大事,为了保护庄氏,黎子蔚便不能给她大笔金银。
邵怡然想了想,也是啦,他自己都过得很符合爷们的日子,黎家爷们每个月三两,这个年代,六口之家个月的生活费只要一两,所以三两就可以过得不错,但要买什么好东西,却是不可能的。
这时,邵怡然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你房中的桔梗跟紫荆……”
“那是祖父给下来的人。”
“是可以信任的?”
“可以信任。”黎子蔚颔首道。
那还好,她可受不了谍对谍的游戏,想想庄氏真可怜,身边一堆奸细,这日子真的很难过,难怪约法三章第一条,他就是要她好好孝顺母亲。
庄氏怎么可能不知道身边的人是黎老太太的,不过是装作不知道而已,不忍,又能怎么办?
看黎子蔚眉头有点紧,她想了想,安慰道:“没关系,等下个月你就可以大把银子塞入春暖阁,都说是俸禄,看谁敢说话。”
“我也是这么想的。”
“等我的诰命下来,我就大摇大摆的去松鹤堂跟老太太要珠老姨娘。”
黎子蔚意外中又有点高兴,“你居然知道珠老姨娘。”
珠老姨娘就是黎子蔚的亲祖母,黎宗三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