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飞雪愣了会,这才想起自己似乎真没和他提过这事,顿时,娇颜爬上两抹红,她有些羞窘的垂下头,“我、我忘了。”
“你忘的可多了。”他揉揉她的发,就像十年前那般,“你不仅把我给忘了,还忘了你对我的承诺。”
闻言,她柳眉轻颦。她怎么不记得自己给过他什么承诺?
十年的时间着实有些久远,更何况这几年来,她的思绪全教另一个男人给霸占了去,根本没多余心思去想别的事。
抬眸,她决定直接问出口会快一些,“我给过什么承诺吗?我是真记不得了。”
“唉,看来你不单是将我忘了个一乾二净,就连亲口说过的事都抛诸脑后,真是教人心寒哪……”展少钧夸张的叹道,脸上写满心痛,语调虽是玩笑意味居多,但她将他忘却一事,他的确无法忘怀,只是不打算表露出来罢了。
闻言,柳飞雪俏脸又是一红,惭愧到差点挖个坑将自己给埋了。
虽然她与展少钧相识不过一个多月,但他对她的疼爱却是不分岁月,不管是十年前那天真无邪的柳飞雪,抑或十年后臭名远播的柳飞雪,他都是这般的宠、这般的疼,而她,竟将待她这样好的他给忘了。
“钧哥哥,我很抱歉……”她是真心诚意的道歉。
她迷糊,要人来找却又忘了给自家住址;她善忘,虽说过了十年,却也不至于将他忘得彻底,合该是她没把心思放在他身上,才会连想都想不起啊!
“是相公。”他柔声纠正。“从今日起,你对我的称谓,只能是相公或是少钧,因为我不再是你的哥哥。”
他从没想过当她的兄长,以前没想,现在更不会想,即便她已成了他的妻,他仍不要她这般唤他,他要她打从内心认定他展少钧是她柳飞雪的夫君。
柳飞雪一愣。
相……相公
是啊!她还沉浸在与他重逢的欢乐回忆中,却忘了这疼她入心的钧哥哥已成了她的天,是她的相公。
得知他是故人,她反倒叫不出相公这名讳,于是她刻意回避,轻声问:“你为何要娶我?”
之前没敢细问,是因为他与她不过是陌生人,就算心中困惑重重,她也难以启齿。而今却不同,他虽不让她唤,可他仍是她心中的钧哥哥,对他,她可以敞开心胸,可随心所欲的发问。
“因为你的承诺。”他答,眸底闪过一抹快得教她看不清的情 。
“承诺?”话题兜了个圈又回到原点,柳飞雪水眸透着不解,却也不多问,就这么静候他的后续解释。
“因为你对我的承诺,所以我回来娶你。”俊眸微眯,他试着由她的淡然容颜中看出些情绪。
“我……”柳飞雪怔然回望他,思绪飘回十年前,努力回想他所谓的承诺。
无奈,她所有心神、所有回忆,全教另一个有着稚气脸庞的男人给占了去,没法子多想其余的事。
“我想不起来。”她摇头,澄澈的眸中透出一丝很淡很淡的凄苦。
看着她眸底几不可察的苦楚,展少钧薄唇紧抿,心不由自主的因为那抹苦楚揪了一下,好半天才展开淡淡的笑。
“你说过,如果你的小修没有娶你,你便要嫁我为妻,做我的娘子,记得吗?”大掌绕过她柳腰,将她紧揽,他很轻很轻的附在她耳畔说。
闻言,柳飞雪浑身僵直,就连被他握住的双手也冰凉了起来。
她想起了。
她的确说过,若她未嫁沈昱修,便会嫁予他,成为展少钧的妻子。只是,当时的她压根没想到这个承诺会成真,他竟会在十年后回来迎娶她……
“那不过是儿时戏言,你何必认真?”她倦极的闭上眼,清冷嗓音微微颤抖,早些时候身子的不适,在此时更加明显。
不管是左胸口那像是被人掏空似的剧痛,抑或是额际一丝接着一丝、毫无间断的抽疼,都在瞬间抽光了她全身力气,让她一片空白的脑袋在浑噩与清醒之间游走。
她想起沈昱修的感觉痛楚而鲜明,而对展少钧,一个为了她一句玩笑话竟当真回来娶她的男人,她的心则是有些不知所措,搞不清对他的情感,是感激或是……
展少钧紧握她愈来愈冰凉的手,双眉紧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飞雪?你怎么了?”
她不语,额旁开始沁出一颗颗冷汗,她用力回握他的掌,十指指尖全陷入他覆着厚茧的掌心,强撑着意识,倔强的说:“我没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不过是儿时的玩笑话,你何必认真?何必真的迎我过门?”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执意要个答案,只觉得那颗早已伤痕累累的心,竟浮出一丝期盼,可期盼着什么,她又不知。
“别说话,你需要休息。”看着那不断冒出汗珠的惨白面容,以及那渐失血色的红唇,展少钧一向柔和的面容罩上冰霜,他着急的唤人立即返回岸边。
她需要看大夫。
这念头一起,向来温和的嗓音竟变得严厉,“动作快,马上返航!”
“回答我。”柳飞雪抬眸直视他的眼,坚持要他答覆。
“你—”他不禁气恼,恼她的倔强,也恼自己竟没发觉她的不适。
她在硬撑,靠着仅剩的意志力向他讨答案!看她咬紧牙关,双眸忽睁忽闭的模样,他忍不住低咒一声。
“好,你要答覆,那便给你。”话毕,他挣开被她反握的双掌,一把揽过她虚软的柳腰,倾身覆上那毫无血色的唇瓣……
第5章(1)
“邱老前辈,我娘子究竟患了何病,为何一直昏迷不醒?”床旁,展少钧满脸焦虑,朝那坐在椅上为榻上女子把脉的老人问。
自那日湖畔一游至今已过十日,这十日来,柳飞雪始终昏迷不醒,期间不断发着高烧,身子时热时冷,除了不时发出梦呓外,一次也未曾醒来过。
展少钧请遍了杭州城的大夫来医治她,甚至动用关系将宫中御医给请了出来,然而得到的答案千篇一律是普通的风寒。
风寒?区区一个风寒能让人高烧不退,持续十个日夜无法清醒?她的身子何时变得如此虚弱?展少钧又气又自责。
这十日,他衣不解带的守着她,汤药、喂食皆是他一手包办,从不假他人之手,他要亲自照料、看顾她,否则他寝食难安。
眼前这位老人是退隐山林多时的“神医”邱七,他高超的医术救活不少几乎是踏入半个棺木的病患,号称只有他不医之人,没他医不活的人,只要他肯出手,就算仅剩一口气,他也担保那人未来能活蹦乱跳。
邱七尚有一传人,名唤厉天行,外人尊称“鬼医”,医术精妙更胜其师,可惜为人古怪,行踪飘忽不定,随兴落脚的性格教人难以找寻。
迫不得已,展少钧只好派人将这位德高望重的邱老前辈请出山林,为柳飞雪诊断病因。
“小子,这娃儿染上重度风寒,照理来说,应当三、四日便能烧退清醒,可她身子骨本就不甚康健,再加上这吹风便不适、淋雨便风寒的虚弱体质,才会至今仍无法清醒。”
听见不再是千篇一律的解答,让展少钧心神一振,急忙询问,“邱老前辈,那要如何我娘子才能好起来?”
邱七站起身,来到内厅的梨花木椅坐了下来,端起严喜乐奉上的铁观音后,才徐缓的续道:“这娃儿的进食很不正常,脾胃受损,病况有些严重。这种情形不该出现在像她这种锦衣玉食的姑娘家身上,这病症通常是三餐不济、一日仅用一餐,或者数日进不到一次食的贫苦人家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