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帮他赔好了,我有钱。”
“什么”两人怔怔的看着那高举的荷包,说不出话来。
她倒出荷包里的碎银两,摊在软女敕的掌心上,“这全给你们,我帮他付钱,他只是肚子饿才会偷大叔的馒头,你们别抓他去官府好不好?”
两人面面相觑。“小妹妹,这……”
“不行吗?”女孩好失望的低下脸,神情可怜得会让人以为是给眼前的两个大人欺侮了。
“不、不是不行,只是……”他们拿啥脸跟这娃儿拿钱呀?
一个小女孩都能体谅那偷儿是因为饿肚子而一时犯下错误,他俩还是个大人,却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实在是……惭愧。
“我跟你们走。”门后,少年突然出了声,接着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走了出来,不跑也不躲,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三人面前。“看是要打还是要报官都随你们,别拿这女孩的钱。”
罢开始,他还以为这小女孩会让人进门抓他,没想到她非但没透露出他躲藏的地方,还为他求情,打算帮他付清那些钱。
一人做事一人当,东西是他偷的,画也是他踩坏的,没道理让这被他牵扯进来的小女孩付帐,就算他注定让人抓进官府他也认了,至少在今夜,他知道这世上还是有温情的,这便足够。
看着突然冒出的少年,两名大汉反而愣住,双脚像打了桩似的,谁也没法子上前抓人。
眼前的少年约莫十来岁,身上的衣袍缝满补丁,骨瘦如柴,那双腿纤瘦得好似王大胖手上拿的 面棍,没半点肉,双脚还像穿了双红鞋般—两人定睛一瞧,这才发现那不是鞋,而是男孩早已乾涸的血。
那血肉模糊的景象教两人不忍的别开眼,罪恶感油然而生。
“不可以!”小女孩一听,急忙扔下手中的花灯朝男孩冲了过去,张开细细的双臂护在他身前,“大叔,这银两你们拿去,如果不够我再去拿,你们不要抓他。”
“你—”少年瞠大眼,低头看着挡在他前头,矮他一大截的纤细娃儿,忽地胸口一暖,双眸彷佛有股热意流窜着。他用力眨眨眼,眨去那热烫的温度,粗声道:“你快进去,这不干你的事,小孩子回屋里睡觉去!”
“我不小了。”女孩顿时气鼓双颊,回身瞪他,“我今年九岁了。”她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比了比。
“不管你是十岁还是八岁,这个时辰都不该在外头乱晃,快回去。”少年一脸不信,直觉这有着小小脸蛋及矮小身材的女童可能连七岁都不到。
“不行,我如果走了,那两位大叔会抓你走的,我不回去。”女孩打定主意不离开,与他大眼瞪小眼,摆明了不听话。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他没辙,只能杵在她面前。
“谁说我不听话?女乃娘说我是这世上最乖的孩子!”女孩朝他吐了吐舌,随即转身打算继续帮他求情,可一回身,却只看见前头一片空荡荡,不禁讶异的瞠圆眼,“咦?大叔们人呢?”
闻言,少年也跟着看向前方,发现那两人不知何时走了,想来是不打算抓他,思及此,紧绷一夜的精神及体力透支的身子安心的松懈下来,整个人竟猛地瘫倒在地。
“喂、喂……你怎么了?快醒醒呀,别昏呀—”
男孩在闭上眼前,只记得有一双漂亮的圆眸盈满担忧的盯着他瞧。
“小姐呀,这……这人是哪来的”
床榻旁,女孩忙碌不已的小手一顿,扬起头朝女乃娘灿烂一笑,“我昨晚捡到的。”
女乃娘重重叹了一口气。
她这一手带大的小姐啥都好,就这坏习惯不好,几乎每一趟出门都能捡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数量之多、种类之繁杂皆让人咋舌。
捡人回来也不是第一次了,她除了帮忙照料外,也拿这心肠柔软的小姐没办法。
“女乃娘,麻烦你帮我到厨房看看炉子上煎的药好了没,还有帮我送些吃的来好不好?”小手不停的擦拭床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男孩。
女乃娘同情的瞥了眼那瘦弱的身躯,应声后便转身离开,打算为这可怜的孩子准备一餐丰富的食肴。
她才刚踏出房门,少年紧闭的眼同时也颤了颤,幽幽的醒了过来,刺目的光芒让他不由得半眯起眼,有些茫然的打量着上头的床架。
这是哪里?他为什么会在这?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像是回应他的疑惑般,一声软甜的嗓音惊喜的叫嚷出声。
他困惑转首,与一双晶莹澄澈的圆眸撞个正着。“你……”是昨夜的小女孩,她怎么会在这?
“这是你家?”他猜。
“不是,这是我女乃娘家,昨夜你咚的一声就昏倒了,是我把你带回来的。”女孩得意扬扬的说。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他拖进来的,累死她了。
撑起半躺在榻上的身子,少年感激的向她道谢,“谢谢你,丫头。”
他身上的伤显然已处理过,两只脚也上了药,用乾净的布裹得好好的,想必是她唤人帮他医治的。
眉皱了皱,女孩不大高兴的道:“我不叫丫头。”他真是讨厌,不是唤她丫头便是叫她小孩子,“我叫柳飞雪,我爹娘都唤我飞雪,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飞雪?”他扬眉,不大认同,“我唤你柳儿,比较适合你。”
柳飞雪这般纤细清灵的名字与可爱慧黠的她不大相配,他倒觉得柳儿这名字亲切点,也活泼点,适合像小大人的她。
“柳儿?”柳飞雪歪着头,想了很久后才点点头,“好吧,就让你唤柳儿。”
她恩赐般的神情让他不禁失笑,益发觉得这小女娃可爱的紧。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住哪呀?你爹娘呢?”柳飞雪好奇的爬上榻,直盯着他拭去脏污后显得白净的脸问。
这人生得真是好看,浓浓的眉、狭长的眼、挺直的鼻和薄抿的唇,除了瘦一些,他算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我叫展少钧,今年十五。”他说着,带笑的眸突地黯淡了下来,低着嗓说,“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
他家原是杭州首富,一年前,他爹迷上赌博,把家中所有产业赔了精光,一夕之间散尽家财,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上吊自尽,娘也因此重病不起,没多久便跟在爹后头走了。
这三年来,他找遍了展家所有亲戚、爹娘生前的至交好友,依着娘的遗言想投靠他们,谁知那些平时赞他聪明伶俐的叔叔伯伯们竟全都视他为瘟神,非但没人愿意收留他,还用扫帚将他赶了出来。
只有她,眼前这小小人儿,不计较他像乞儿一般的穿着、不怕他偷窃的肮脏行为,将他救回府,还好心的救治他。
他落寞的表情让柳飞雪心头一酸,连忙展开笑颜安慰,“没关系的,你有柳儿呀,柳儿当你的家人,柳儿的家就是你的家。”
“你……”双眼一热,他又说不出话了。这女娃怎么可以这么无所顾忌的接纳他?他们不过是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呀……
“我唤你钧哥哥好不好?你长柳儿六岁,叫大哥太老了,叫名字又不礼貌,柳儿思前想后,觉得钧哥哥最合适,你说好不好?”
亮晶晶的双眸像小狈般泛着期待的光芒,就这样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瞧,这样的要求,谁能拒绝的了?
“随你,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就算要直呼名讳我也不介意。”展少钧柔声说。
他知道,从今以后,只要是她所说的话,他都不会、也不可能拒绝她。
“太好了,柳儿有哥哥了!”她开心的大叫,冲上前将他抱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