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提亲?!”李子渊被好友的话吓得手中一杯茶险些洒了出去。
他有没有听错?
挖了挖耳,他又问了一次,“你是说,你要派人到柳家提亲?要娶柳飞雪?”
“嗯。”展少钧品着手中的上好龙井,轻颔首。
“你疯了不成?!”李子渊这下可不管茶洒了没,急忙扔下瓷杯,冲到展少钧身旁的紫檀木椅坐下,“你没忘了今儿个在醉茗楼听见的话吗?那样的女人哪还能娶?”
“有何不能?”放下白玉瓷杯,展少钧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什么你—”李子渊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深吸了口气,好好的、平和的重复他们俩今日上醉茗楼用膳时所听见的话。
“那柳家姑娘为了情郎私奔的事传得满城风雨,她不仅在私奔当夜惨遭抛弃,还被自幼订下亲事的赵府给退了亲,这样的女人就算不是残花败柳也没了名节,更何况她还疯癫了,你就行行好,别去蹚这池浑水吧。”
柳飞雪,一个两年前在杭州城败坏门风、让父母颜面扫地的女人。
据说她五官清丽而精致,肤白细女敕犹胜雪,身段曼妙玲珑,眼波流转柔如春江,除此之外,这位江南第一美人还气质出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刺绣女红亦然。
打从她及笄,登门提亲的媒人就从未间断过,上至皇亲权贵、下至富贾贵族,无一不想摘下柳家这朵娇花,若不是柳老爷早已为女儿和赵府大公子赵仁贵订下女圭女圭亲,恐怕柳家门槛早被前来说媒的媒婆们踏为平地。
谁知就在赵府即将过门迎娶的前三日,柳飞雪竟失踪了。
大婚在即,新娘子却平空失踪,这让柳家二老着急得愁容满面,要家仆们日夜不眠地赶紧找人。
还怕这事传到赵府会坏了两家的情谊,也怕坏了女儿清誉,柳老爷便下令对外散布女儿染上风寒,卧病不起的消息,藉此缓下婚事,并让府中众人对女儿逃婚一事三缄其口,不得泄露。
谁知,这秘密在某日清晨教人给揭了。
找着柳飞雪的,是一对每隔数日便会上山砍柴的老夫妻。
他俩在行经山神庙时,发现了昏厥在地的柳飞雪。她浑身滚烫、高烧不退,老夫妻赶紧将她送下山救治。一路上柳飞雪虽然昏迷,却不时逸出呓语,口齿不甚清楚的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来接我……”诸如此类的话语。
柳家小姐天仙般的姿容谁没见过?加上当日发现她时,她手中紧抓的包袱及不断重复的话语,不仅让柳老爷的谎言被戳破,更意外发现柳飞雪并非单纯逃婚,而是打算与情郎私奔。
这消息一传出,在杭州城扬起了轩然大波,百姓议论纷纷,柳飞雪登时从大家闺秀沦为不知廉耻的女人,而赵府也因此派人退了这门亲事。
这事带给柳家极大的打击,不仅影响到柳飞雪的闺誉,还波及柳家家业,那阵子柳老爷心力交瘁、疲于奔命,急着挽救产业,也急着为女儿再觅良缘。
可名声败坏的女子,就算面貌再娇美动人也无人愿意娶为正妻,只肯让她入门当妾,然而就在柳老爷好不容易又说得一门亲事时,柳飞雪却突然手持刀刃出现在厅堂里,扬言宁可一死也不愿嫁任何人,话毕,刀一扬,便朝自个脖子抹去,当场血流如注,吓坏了一厅子的人,若不是及时救治,恐怕早已香消玉殒。
自此,无人敢再上柳家求亲,而柳飞雪已经够惨的名声也又添上一条疯癫。
这虽是两年前的事,但今日是当初和柳家结为亲家的赵府大公子娶妻之日,所以这桩陈年往事才又被众人翻出来嚼舌根,恰巧让南下杭州的展少钧听个正着。
“无论她是残花败柳也好,是疯癫也罢,柳飞雪我是娶定了。”墨黑双瞳闪着坚定无比的光芒,展少钧宛如立誓般的宣告。
“你—”李子渊张口结舌,看着毫无惧色的义兄,彷佛疯癫的人是他,而不是柳飞雪,“大哥,你真疯了吗?”
“我没疯。”斜睨他一眼,展少钧开始翻阅手中帐本,“明日一早我就上柳府提亲,我要柳飞雪成为我展少钧唯一的妻。”
“妻?你要娶她为妻”又是件让他五雷轰顶的消息,李子渊这次真被吓坏了。“你有没有搞错呀?你要纳她为妾我都觉得不妥了,现在还要娶一个疯癫女子为妻,让她当怒风堡的堡主夫人,这点我绝对不能接受!”
在北方拥有上万骏马和牛羊的怒风堡,是展少钧一手创立的,靠着他的经商头脑及慧眼独具的天赋,让他在短短五年间成了北方第一霸主。
怒风堡专精马匹的培育与贩卖,一匹上品良驹要价千两至万两间,养育出的马匹健壮神气、体态优美且温驯听话,可谓行中翘楚,无人可及。
除了贩马之外,怒风堡也由西域引进丝绸、玛瑙、琉璃等上等物品贩卖,但真正与马匹齐名的,则是皮草。
由展少钧亲自率众上山狩猎,所得的皮草件件色泽滑亮、毛色均匀,堪称极品。想当然耳,这样一件得来不易的皮草要价不菲,除了进贡朝廷外,没有千两身家,可是连一件次等狐毛披风也买不起。
在短时间内崛起的展少钧年仅二十五,身材颀长,面如冠玉,一双浓眉斜飞入鬓,双眸炯炯如煦日,鼻梁高挺,厚薄适中的唇无时无刻不扬着笑,看似文弱实则隐含霸气,浑身散发的威严教人心生敬畏。
扁是俊逸非凡的外貌便可招来满坑满谷的姑娘投怀送抱,更遑论他那富可敌国的雄厚资产,就连当今圣上也频频暗示要将自家女儿许配于他,没想到他多次婉拒皇上美意,推称无意太早娶妻,却在行经杭州城时,决定迎娶一个疯婆子
这会不会太离谱了?
“记住,若是没你口中的疯癫女子,也不会有今日的展少钧。”展少钧自襟怀拿出一方手绢,眸光泛柔。
雪白手绢绣着色泽女敕绿的柳枝,柳枝下方则用银线单绣了个雪字,若不是因为手绢用金线缀成的边缘微微破损,教人瞧出岁月的痕迹,恐怕没人会说它是条旧手绢,由此可见主人对它的爱惜。
“什么”看着义兄爱怜的目光,李子渊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好半晌才把话问出口,“你是说……当初救你一命的女人,就是柳飞雪?”
“没错。”收起手绢,他继续查看手中帐本。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没想到十年前救了展少钧一命、让他心心念念至今的女子竟会是柳飞雪?如果是这样,那他便没了反对的立场,就算柳飞雪真是个疯女人,他也得认命的喊声嫂子了。
唉声叹气之际,李子渊也想起件事,一双浓眉倏地拢起,“等等,就算你非娶柳飞雪不可,但也不该在此时,你明知道怒风堡近来不太平静。”
怒风堡最近遭到恐吓,饲养的牛群及羊群接连遭人毒害,损失超过千两,使得堡内人心惶惶,就怕水井也让人下了毒,终日不得安心。
虽然下毒者很快被查了出来,但抓着的不过是些小喽罗,不是牙一咬自我了断,便是在关进牢房的次日教人杀害,换言之,这些不过是被雇用的杀手,在幕后主使者未揪出之前,怒风堡是一日也月兑离不了这些倒楣事。
他们这趟南下是私下出堡,若他执意在这时期迎娶,不但自曝行踪,还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紧盯帐本的展少钧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我知道,但我无法看她继续被那些流言蜚语伤害,早点迎她过门,对她而言是最好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