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参加过上流社会的社交宴,但光想像便知一定是那种矫揉做作的场合,她应付不来的,她不会跳舞,不擅长说客套话,如果有人跟她谈起古董艺术之类的话题怎么办呢?她一点也不懂!
而且那些亲戚朋友,她一个也不认识,万一到时露出马脚……
赵晴愈想愈慌,安书雅自然不懂她的心情,嘴角一挑,似笑非笑。
“你在开玩笑吗?”这是他的反应。
这口气,分明是在奚落了!
赵晴闷闷地磨牙。“知道啦,我会准备好等你回来接我。”
话说回来,她该做些什么准备呢?
赵晴站在更衣室里,面对全身穿衣镜,镜中的她,有一张和沈爱薇一模一样的脸,连身材也相仿,一般的窈窕玲珑、凹凸有致。
但,不知怎地,赵晴总觉得两人气质差很多,想起初见沈爱薇时,她撑着把白色蕾丝阳伞,那姗姗行步的姿态犹如西方电影里的贵族淑女,那种气定神闲,她再怎么样也模仿不来。
那是自小接受上流社会教育,用心培养出来的千金小姐,而她,只是个平凡家庭长大的女孩,连大学也是半工半读,勉力完成学业。
她能够应付那种衣香鬓影的社交晚宴吗?何况,还必须面对那个有可能是她亲生父亲的男人。
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态见他?见到他时,能否保持淡定?她不能在他面前犯下丝毫差错,致使他怀疑她的真实身分。
这些,都是挑战啊!
但无论如何,她既已答应了沈爱薇玩这个交换游戏,也收下了支票,即便再严酷的挑战,也只能毅然以赴。
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她叹息,下定决心后,更衣出门。
她从沈爱薇留下的名片簿里,找出沈爱薇常去的美容院,店员很讶异她剪短了头发,却很礼貌地没有多问缘由,替她稍微挑染了下发色,亮丽的橘棕色,让她秀发显得更轻盈。
她还做了全身SPA,让店员替她擦去角质,用精油按摩、舒缓肌肤,最后帮她彩绘指甲,搽上美丽的指甲油,镶着水晶亮片。
身心焕然一新后,她来到沈爱薇开的画廊挑选生日礼物。
虽然安书雅说,沈玉峰不会喜欢她送上的任何礼物,但毕竟是老人家的寿宴,她想,还是应该表示一点心意。
她不知该送什么,但如果沈爱薇喜欢绘画,那么送一幅画给她父亲或许是个好选择。
她一进门,画廊经理立刻热烈地欢迎她。
“爱薇小姐,好一阵子没见到你了,最近很忙吗?”
“嗯,是有点忙。”她顺口应道。“最近怎样?生意好吗?”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就跟从前一样吧。”画廊经理耸耸肩,显然并不太在意业绩。
也对。赵晴发现自己问得傻了,千金小姐开画廊想必纯粹为了兴趣而已,又怎会在乎赚不赚钱?
她太小家子气,才会问这种问题。
她涩涩地苦笑。“我想挑一幅画送给……呃,送给我父亲。”
“对啊,今天是院长生日呢!”经理一拍手,笑了。“不晓得院长都喜欢些什么风格的画作呢?”
“嗯。”她怎么会晓得呢?“我看看吧。”
第4章(2)
她慢慢地逛画廊,原以为沈爱薇会喜欢那种奢华的格调,但这间画廊布置得倒挺温馨的,格局不大,整理得很干净,灯光温暖地打在墙上,每幅画作各自找到舒适的位置,绽着安宁的光华。
室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椅子,设计都相当独特,色彩缤纷,暗示着参观的人慢下脚步,闲闲坐着,更仔细地品味艺术。
她喜欢这间画廊,也喜欢墙上多采多姿的现代画作,虽然她不懂画里蕴含的都是什么样的内涵。
忽地,她瞥见一幅挂在最角落的绘画,那幅画,严格来说并不特别,用色也不怎么鲜明,但创作的主题,却霎时牵引了她心弦。
那是一个女人,背对着画家,隐约露出脸蛋侧缘,墨发如瀑,流泻于弧度优美的果背,背上长着一对墨黑色的羽翼,一半低调地伏敛,一半乖张地开展,矛盾地融合着正与邪,纯真与魔性。
这称不上是一幅超现实的作品,但赵晴看着,却宛如坠入另一个时空,心神恍惚,而且,总觉得这模特儿似曾相识。
她趋身上前,端详这幅画作的题名,“My Angel”,画家的签名在最底角,龙飞凤舞的,她无法辨认。
她怔怔地凝立画前,名牌上显示这幅画是非卖品,只供展览,不贩卖。
片刻,赵晴定定神,招手唤来经理。
“这幅画……”
“爱薇小姐该不会要把这幅画送给院长当礼物吧?”经理误会她的意思,很吃惊。“你不是说,所有J.Wing的作品都是非卖品吗?”
J.Wing。她暗暗咀嚼。这是画家的笔名吧。
“我们店里,有几幅他的画?”
“总共六幅啊。”经理瞥她一眼,彷佛觉得她不该不记得。“对了,前两天我在市场上找到另一幅,明天就会送来这里,是他早期的素描作品。”
“你可以把他的作品目录整理给我吗?”
“咦?以前整理过了啊,也交给你保管了。”
“再整理一次,之前的我弄丢了。”是惯于说谎了吗?赵晴佩服自己竟可以脸不红气不喘。“麻烦你了。”
“是不会麻烦啦。”经理笑笑。“那这幅画要包起来吗?”
“不,不要。”她摇头,指向另一面墙,一幅色调明亮的油画。“我要送的是那幅。”
“喔,好,我知道了。”
经理前去命人取下画作,赵晴依然站在原地,愣愣地瞧着这幅“My Angel”。
J.Wing,这个画家对沈爱薇而言,有何特别意义吗?为何格外珍藏他的作品?画中这位留着长发的果背美女,会是她吗?
安书雅提过的那个迷恋沈爱薇长发的男人,就是J.Wing吗?莫非那两人之间直有什么不伦恋情?
谜题愈来愈复杂了。当赵晴继续盯着眼前这幅画,不知怎地,她渐渐地感觉引心痛,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痛。
为了那个只敢在喝醉酒后,要求妻子弹琴给他听的男人。
安书雅在巡房时发呆。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工作中走神了,近日他总有些心神不宁。
他不否认是因为那个女人,他的妻,沈爱薇。
不知怎地,他总觉得她变了,跟从前不一样了,自从上回离家出走归来后,她便好似不再是从前那个冷漠高贵的她了,她变得活泼开朗,会说会笑,也会做许多从前不会做的事,煮饭、吃早餐、逗他玩笑。
她俏皮、淘气,表情丰富,当她戏谑地瞅着他笑,又或者咬着唇大发娇嗔时,他的心常会跳漏好几拍,然后不听话地加速。
发生什么事了?
他知道医学上是有些撞伤头部后失忆,导致性情丕变的案例,但她只是轻微脑震荡,就算记忆偶尔会有些混乱,难道个性也会变一个人吗?
可他,好像并不讨厌这样的变化……
“安医生!”一旁的住院医师唤他。
他连忙凝神,将注意力回到住院医师整理的病历报告,跟病患闲聊几句,指导医嘱。
结束巡房后,他月兑下白袍,换上西装,开车回家。
进屋时,客厅空荡荡的,他先回自己房里,换了条合适的领带,别上昂贵的袖扣,在西装外套口袋塞了一条丝料手帕。
整装完毕后,他敲妻子房门。
“爱薇,你还没准备好吗?”
她没回答,他正怀疑她不在家时,房门缓缓被打开,她躲在门后,只探出匀上淡妆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