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荣焕烦躁地道:“我有说不办法事吗?着人去办便是。”
他是因为不喜那孩子又傻又哑的,叫外人看笑话,才会听沈姨娘的话将她送到庄子上去养病,可他没有想过那孩子会就这么死了,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尚未出生时他也曾期待过,她出生时,他也有了为人父的喜悦,如今她就这么死了,他心里也很难受。
“你还有点良心就好!”白氏恨恨地说完,便叫她的贴身丫鬟倚翠和女乃娘安嬷嬷推她进房,她的双腿已不良于行,也因此才足不出户。
白氏一走,蔺老夫人便冷冷地道:“过些日子,把她送到乡下去养病,眼不见为净。”
蔺荣焕却是有些为难。“龙儿就是去养病才死在庄子上,不好把咏琴也送去……”
蔺老夫人冷哼一声。“有什么不好的?留她在这里,我看得心烦。”
蔺荣焕不说话了,除了顾忌外人的眼光,他对白氏这个结发妻还是有几分旧情的,两人少年成亲,也曾有过一段甜甜蜜蜜的日子,虽然那日子很短暂,可他还是将她的好放在心里,如今她病了、残了,就要把她送走,他于心不忍。
“娘,您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可划不来。”沈银凤笑吟吟的过去给蔺老夫人槌肩,一边说道:“跟您报个喜,秀儿妹妹有孕了,又要给您添孙了。”
蔺老夫人扬眉。“这么快?”
蔺荣焕一听,顿时面露惊喜。“秀儿怀孕了吗?”
“是呀!抱喜大爷了。”沈银凤笑咪咪地说道:“秀儿妹妹才进门不久就怀上了,证明大爷宝刀未老,平时保养得宜,身子强壮。”
男人都爱听这类的奉承话,蔺荣焕也不例外,他脸上有几分得意之色,喜气洋洋地说道:“吩咐下去,每人赏一两银子。还有,把秀儿抬了姨娘,她年纪小你要多照顾着,知道吗?”
沈银凤笑笑。“不用大爷交代,妾身已让人抓了好几帖安胎药回来,正在炖着呢,要给秀儿妹妹补身。”
蔺荣焕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沈银凤顿了顿。“那大姑娘的丧事……”
蔺荣焕的脸瞬间垮下来,他挥了挥手。“也交给你去办吧,办得周全些,不要让外人说话就是。”
沈银凤柔柔地道:“妾身明白了,一定办得妥贴,大爷放心。”
见蔺荣焕因话题带到了丧事而一下没有了兴致,她又连忙道:“秀儿妹妹有了身孕,如今也不好伺候大爷,不如把绢儿开了脸伺候大爷?”
绢儿是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清清秀秀的,平时一来二往的,她见蔺荣焕对那小丫鬟有几分意思,便趁机提了出来讨好他。
丙然,蔺荣焕眉头松开了,咳了声,“你看着办吧。”
想到那羞怯的小丫鬟,他心里一热。
沈银凤看在眼里,心里虽恨,却也对风流的蔺荣焕无可奈何。她给他找女人,至少知根知底,总比他自己去外面的花街柳巷找好,到时进来什么不干不净的女人都不知道。
“铺里还有事,我先走了。”蔺荣焕吩咐道:“中儿跟我一块去。”
沈寂中身形笔直地站在那里,低眉顺眼道:“是。”
蔺荣焕一走,蔺老夫人也着人扶她进去休息,蔺巧然见心上人不在了,这才懊恼地跺脚道:“烦死人了,这时候办什么丧事,那我还能去参加岳二姑娘的及笄礼吗?人家可是会嫌我晦气的。”
沈银凤蹙眉。“哪个岳家?”
蔺巧然没好气地道:“还有哪个?当然是城西的岳家,我会跟那些小门小户交好来往吗?岳家帖子都来了,贺礼我也挑好了,偏偏在这节骨眼,那丫头就是死也死得让人这么讨厌,真不会挑时机。”
岳家。蔺巧嫣一听,便想到了白天在茶馆见到的无礼少年,她心里掠过一阵异样感觉,脸上顿时浮现了一层淡淡的、她自己也没注意的红晕。
“你去回了。”沈银凤对女儿说道:“治丧时候,你若出门走动,你爹要不高兴了。”
蔺巧然心不甘情不愿地道:“知道了啦!”
蔺巧嫣懒得听这些,她回到房里,莫名地心中那分悸动尚未平复。
太奇怪了,她怎么会记挂那个胆大包天、对她无礼的登徒子?
对了,一定是她太气了的缘故,她是因为气不过才会再想起他来。
那个流氓,笑起来十分欠打,好像是故意要惹火她似的,她才不信他是锦阳谭家的少爷。
她咳了声,严肃地吩咐贴身丫鬟金盏道:“你派个人去打听,岳二姑娘的表哥是否真为锦阳谭家的三少爷,若不是,胆敢对我无礼,我绝不会罢休。”
金盏低声应道:“是。”
她觉得对件小事这样大费周章很是奇怪,不过是小小的磨擦,有必要把人给揪出来吗?况且对方那时也是一片好意,若那人没出手,主子恐怕要摔伤了。
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可主子吩咐了,她也只好找人去打听了。
晨起,蔺巧龙洗漱过后用了早膳,换上秦氏送来的衣衫,是一套甜杏色的衣裙,蛋黄色的腰封勾勒岀她的小蛮腰,小蝶在梳妆镜前为她梳发,插上昨晩谭音送的蓝宝石发簪,不需描眉画唇,镜中的美人眉目浓丽,就像由画里走出来似的。
小蝶看着镜中的主子眼眶红红的吸了吸鼻子。
蔺巧龙向来对自己的外型不太费心,有了银子也不曾想过好好打扮自己,见自己不过稍微打扮了一下,小蝶就这副告慰祖先的模样,不禁感到啼笑皆非。
“我说小蝶,你就这点出息?一支发簪罢了,值得你喜极而泣?”
小蝶抹了抹泪,“小姐太好看了,小姐原来就该有这般待遇才是。”
若不是夫人生育困难,让那沈姨娘进了门,夫人和小姐又双双生了怪病,如今的小姐该是坐在闺房里弹琴读书作画才是,哪里犯得着流落街头给人治病,叫她想起来就难受。
小蝶的感伤让进来的丫鬟打断了。
“蔺姑娘,我家少夫人身子有些不适,想请姑娘过去看看。”
“好。”蔺巧龙答应得爽快。
自然是要去的,因为一早秦氏身边的嬷嬷不但亲自领着小丫送来了早膳,还送来了两百两的诊金,冲着那丰厚的诊金,对产妇的身子照护,她当然责无旁贷。
第八章 小姐还活着,怎可办小姐丧事(2)
主仆两人跟那丫鬟来到绣芳院,进了寝房,绕过四折乌梨木绣百蝶戏花屏风,见到秦氏和岳晨琇都在房里,秦氏朝她一笑,岳晨琇的眼光却是死死的定在她发髻上,脸色一变。
蔺巧龙看过去,哟,可巧了,岳晨琇发髻上竟然别着一支一模一样的发簪,她们这叫——撞簪吗?
她的太阳穴忽然一疼。
相同的就叫撞,相同的衣裳叫撞衫,相同的面孔叫撞脸,相同的鞋子叫撞鞋。
她都来不及捕捉,那些话便一闪而过,她摇了摇头,命令自己不要去想,反正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只是增加头痛罢了。
她很快恢复如常。
“岳夫人早,岳姑娘早。”蔺巧龙语气如同进门的脚步一样轻快,她周到地打招呼,自认十分有礼貌。
秦氏十分热络。“这一大早的,有劳蔺姑娘了。”
相较于秦氏的热络,岳晨琇就显得十分冷淡,不看她一眼不说,还把头别了过去,俏脸紧绷,看起来十分高傲。
被如此忽视,蔺巧龙却完全不以为意,将岳晨琇的冷脸归咎于与她撞簪了,所以不悦。
本来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都有些心高气傲,这想来也是寻常,因此她没把岳晨琇的冷淡放在心上,反正她又不是要永远住在这里,理岳晨琇的情绪做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