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银凤自然笑着称是,这时,其他人听闻一家之主回来,也都赶过来了。
“我儿回来了。”蔺老夫人一马当先,她不到六十,身体还很硬朗,重男轻女,眼里只有男孙。
沈银风生的一对双胞胎女儿——今年十六岁的蔺巧嫣、蔺巧然也来了,她们叽叽喳喳的,一进来就环佩叮当、满室生香,异口同声地福身道:“女儿拜见爹爹,爹爹路上辛苦了。”
蔺巧然的视线落在沈寂中身上,羞答答的一笑,脸颊染上一抹淡红。“表哥路上也辛苦了。”
她打小就喜欢这个温文儒雅的表哥,且她娘也说了,要把她许配给寂中表哥,将来他们成亲后,两人一样住在蔺府里,这些事都已与她舅父、舅母说好了,如今她就等着嫁人。
说起来,她舅父不过是在她爹的铺子里做事,美其名是掌柜,还不是吃他们蔺家的饭,她嫁给表哥,是沈家高攀了,有她这个媳妇儿,往后沈家吃穿不愁,想来她表哥对于这桩婚事也是极欢喜的。
“爹!”这时,蔺家的小霸王,沈银凤所生的蔺家长子蔺延聪大步流星的进来了。
他今年十五岁,生得高头大马,但一来不是读书的料,二来也不是经商的料,每日斗鸡走狗、追欢买笑,结交了一帮酒肉服友,沈银凤暂时也不逼他上进,打算给他成了亲再强迫他定下来。
“爹,您可帮我买了长弓回来?楼蔺国制的长弓?”蔺延聪眼睛发亮地问道。
蔺荣焕笑着点头,“自然是买了。”
后面进门的是杜姨娘和她生的四小姐蔺巧珍,今年十五岁,以及儿子延明,今年十二岁,他们平时被沈银凤打压惯了,此时默默的进来,请了安便悄悄退到一旁,什么话也不敢说。
杜姨娘知道自己没用,虽然她初沈银凤同为姨娘,可地位却云泥之别,巧嫣、巧然、延聪的吃穿用度都像是嫡子、嫡女似的,府里上下也将他们当成嫡主子看待,沈银凤更不用说了,府里一切都是她说了算。
她初入时白氏还未生病,当时白氏对她极好,后来这个家的大权渐渐落在沈银风手里,就都走样了。
为了孩子,她一直隐忍到现在,只盼守得云开见月明,心善的白氏能好起来,她能再过上好日子。
夜已深了,凤仪宫里却显得格外不平静,只有几缕黯淡的月光透过镂空雕花窗棂投入寝宫内,不断有细碎的脚步声从寝宫外传来。
爆女太监噤若寒蝉,几名太医轮着给皇后把过脉,正凝重地在商讨药方。
此时,太医院的左院判华仲春来了,众太医们连忙让开,让他重新再给皇后请脉。
不多时,华贵妃也来了,显然是听闻皇后身子突然虚弱,还险险喘不上气,她连仪容都没来得及整理便急奔而来,面色还有几分苍白。
“姊姊这是怎么了?不是换过药方吗?为何会突然喘不上气?”她有些气急败坏的质问华仲春,也不管那人是她亲哥哥。
华仲春看了华贵妃一眼,淡定地道:“贵妃娘娘稍安勿躁,皇后娘娘是受了风寒,入侵到了肺脏,这才有了喘不上气的现象,只消改几味药方可。”
这时,一抹英挺的身影了进来,与华贵妃一样,他的衣衫有些凌乱,显见是匆忙之中穿的。
“母后!”
烛火幽幽,凤帐里的皇后动了动嘴角。“怎么惊动易儿也来了,明日还有政事,该让易儿好好睡的……”
二皇子李必易义正词严地道:“母后说的是什么话?母后病了,儿臣自当随侍在侧,幼时母后疼我护我,如今母后身体不适,儿臣侍奉汤药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即便明日有天大的事,儿臣都会放下!”
华贵妃眼眶泛泪,重重点头。“易儿说的不错,姊姊了,若是易儿不闻不问,才真正该打。”
帐里的皇后虚弱的笑了笑。“真拿你们母子没办法……”
华贵妃握住了皇后孱弱的手。“姊姊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把病养好,咱们说好了明年春天一块儿去梨山赏花,姊姊可一定要遵守和我的这个约定。”
皇后叹息道:“我也想,不过,恐怕我是无法做到了。”
华贵妃板起了脸,“姊姊再说这些丧气话,我可要生气了。”
皇后却是不理,继续说道:“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时日无多了,我请皇上快立储君,皇上却总是不听。”
华贵妃一阵鼻酸,哽咽道:“太子还在,皇上自然是不必立储君的,谁敢让皇上立储君,我第一个不依,姊姊也不例外!”任谁都能察觉到她声音里深深压抑的伤痛。
皇后听闻,心里一揪,她轻轻叹了口气,泪水无声的流下,她用仅有的力气紧紧反握住华贵妃的手,叹息道:“这十二年来若不是有你和易儿,代替了炫儿陪伴我,我当真活不到现在……梓莹,难为你,也辛苦你了,既要代我掌管六宫之事,又要照拂皇上龙体,我该做的,重担都落到了你身上……”
“姊姊莫要如此说,能让姊姊舒心些,我辛苦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华贵妃温声鼓励地劝道:“以后我和易儿还是会一直在姊姊身边,所以,姊姊要快些好起来,咱们一起等太子回来。”
皇后总算有了些许笑容。“好,一起等太子回来。”
皇后平静了许多,也乖乖喝了华贵妃亲手喂的汤药,不久便沉沉地睡去。
一个低沉叹息的声音响起。“还是你有办法。”
华贵妃转身见到是皇上,肤如凝脂的纤手放在玉唇边,做了个嘘的手热,小声地说道:“姊姊好不容易睡着,别吵醒姊姊了。”
一行人退到了偏殿,皇上负着手问华仲春道:“皇后的病,当真没有法子了吗?”
华仲春惭愧道:“恕臣无能。”
皇上摇了摇头。“不怪你,不是你的错,我大满朝的医术裹足不前,才是问题所在”
华贵妃沉吟道:“哥哥已是太医院里医术超前的大夫了,却还是束手无策,皇上,咱们是否该从民间广招高手?不一定有能人异士能治姊姊的病。”
“华院判都没办法,哪里还有什么能人异士?徐院使虽有一手开膛剖月复的神技,朕却是不能让皇后冒那险。”话锋一转,皇上说道:“朕幼时和父皇在大理国见到的针灸之术,真真能起死回生,不只如此,还能活气通穴、疏通经脉、广治百病。可惜如今的针灸之术,连大理也失传了,而今天下的针灸术只沦为方药的辅助,可惜啊!如果咱们大满也能拥有针灸之术,还怕得不到中原各国的推崇吗?如今也不消为了皇后的病在此坐困愁城了。”
抱送走了皇上,华贵妃看着宫门的方向,看向远处掩映在月色下的宫殿尖角,她微敛了精致的眉眼,“哥哥也听到了吧,皇上对针灸之术有多么向往,那谜还没解出来吗?要何时能解得出来?”
“你以为我不急吗?”华仲春的脸色晦暗不明,“那只老狐狸,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实在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花费了那么大的劲儿,若是什么也没得到,岂不可笑?”华贵妃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冷月如霜,她淡淡的说道:“总之,如今哥哥知晓皇上的心意了,便要加紧脚步坐上院使之位,将最贴近皇上和后宫嫔妃的太医院收入囊中,如此才能成为易儿的助力,若是哥哥输给了叶栋鸣,叶栋鸣是贤贵妃的人,一切就要翻转了。”
华仲春哼道:“我比你更加不想让那叶栋鸣当上太医院院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