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蝶涨红双颊猛咳,那些药呛入她的气管,害她差点无法呼吸,喝下肚的却又感觉恶心不已。她瞪着华铠修,不愿臣服于他的霸道之下,随即将那药汁又呕了出来吐回他身上。发臭的黏腻药汁中掺着斑斑黄褐,是她酸苦的胃液。
突然她觉得天旋地转,双膝虚软无力。
“小心点,别又摔着了!”华铠修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她,一面暗自责怪自己又忘了曾说过的话。
“别碰我,你这恶心的家伙!”回过神来,她连忙推开他,华铠修这下弄得又脏又臭,她才不想碰到那身秽物,虽说是经她胃里出来的。
“吐得我全身还说我恶心?”华铠修为之气结,这情景倒像是作贼的喊捉贼。
“走开啦!”她躲得老远,口中残留的腥臭味和华铠修身上传来的一致,仿佛她与他有了关联,真令她不悦。
“好、好,我走、我走!”华铠修拿她没辙,“秋颜,看好三小姐!”他得先去换下这身衣服才行。
“看着我干嘛,怕我再度离家出走吗?”她笑着,但那是令人感觉不悦的笑。忘了是谁说过的,她的笑容中总缺乏着友善、存在着揶揄。
华蝶这回可说对了,瞧那华铠修的双目之间闪过一丝的阴郁,没想到他真是担心这点。这会儿,她无疑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把企图弄得人尽皆知。
“你最好安分一点!”他冷冷地道。
“怕了你不成!”回以同温度的语调,她令外还附加一个不屑的眼神。
“别以为你眼睛好了,就离得开这里。”
“要不要试试看?”他越是想囚住她,她就越不让他如愿。
“你敢!”
哼!她有什么不敢的!
☆☆
自她大难不死之后,整个华府犹如进入戒严时期一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也让她见识到了华家人手之众多,到院子绕个一圈都有仆人跟着,连那常常无故消失的秋颜也盯她盯得紧。
勘查完华府地形后,华蝶大大失望地躲回房内。几百双眼睛盯着她的行踪,哪有机会逃月兑?
坐下喝了口茶,左手背上隐隐传来一阵阵刺痛。她解下手套,凝视着呈现红色的隆起部位。有时她真怀疑这个类似肿瘤的东西是否为外力嵌镶上去的。敲了敲,还真硬得像块石头一样。
这些日子来,手背上的皮肤因角质化而微呈透明,皮屑一点一点慢慢剥落。她模着自己的手,上头有些密密麻麻的浅红色纹路,但仔细一看,与其说是纹路还不如说是由皮肤里透出的淡红色光线还差不多。
她以指甲缓缓撕着瘤上方的角质层。拨弄着,居然让她撕下一块皮来。华蝶吓了一跳,表皮层下方出现一颗艳红色的透明隆起物。
“麒麟石……”她下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
那个梦境,莫非那个梦境竟是真的?华蝶只觉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搞了半天,她居然不是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而是个横跨时空,去过未来的古人?否则怎能解释有个和她模样如出一辙的二姊,一个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的大哥,和一个日夜盼她归来的娘在这宋朝等着她。
跋紧戴回手套,掩盖住手背上光彩夺目的麒麟石。华蝶愣了好一会儿,她脑海里的片段记忆中还留有着藿沁湖畔麒麟殿的模样。
她步出房门打算到那里走走,哪知秋颜一望见她就紧紧跟随身后。她早习惯秋颜这样的举动,也就没去理会她。
华蝶召来画艇渡湖,本以为这会比走石板桥快一些,哪知靠岸的画艇上坐着华铠修。
“想去哪儿,我送你一程!”他由舱内走出,衣衫在轻风吹动下飘扬翻飞,脸部线条不是以往令人退避三舍的刚毅漠然,而是令人迷惑的温柔神色。
逆光下,她眯着眼无法直视。她始终搞不清华铠修的态度为何会改变得这么快,不再视她为洪水猛兽,还温柔以对。
“我搭下一艘船好了。”歪着脑袋想了想,她还是觉得别冒险比较妥当,省得又给丢下湖里喂鱼。
才转身,华铠修突然就握住她的手,将她往舱内拉去。
华蝶跌落在铺满轻柔棉絮的蒲团之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华铠修。虽说他这次力道拿捏得刚刚好,没弄痛她,但是他依然是个喜欢强人所难的男子。难道他不知道她最不愿意的就是与他共处一室?
“开船!”
秋颜留在岸上,望着船夫摇桨离岸。心中暗叹她只是个下人,下人是不能上船的。
棒着张茶几,华铠修在她对座坐下。船舱内摆满了华府名下的茶楼由全国各地汇整送上的帐本,他拿起手边算盘就开始核对帐目。
难怪半夜不再传来他的拨珠声,原来是转移阵地到船上来了。华蝶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不应该对她这么好。
“你迟早会疲劳致死!”见他这么专注于工作之上,华蝶提醒他。“华府请不起一个管帐的吗?”
“没有适合人选。”他应道。
“会不会是你要求过高了?”这人做事一板一眼,又容易发脾气,谁能在他身边久待?
由舱内雕花窗口向外望去,湖面一片波光潋滟,几只飞来的水乌优游于水面上嬉戏整羽。华蝶趴在窗口之上欣赏明媚春光、船边水痕。好一阵子,就只听见华铠修拨珠翻页的声音。
许久,她叹了口气。“我在台湾都没有这么优闲过。”也许是被他的体贴所感动吧,他没主动说话,华蝶却自个儿先开了话匣子。
“是你之前住的地方?”难得华蝶心平气和,他稍稍停下了手边动作。
“嗯!”她点了头继续说:“可惜也不知道回不回得去?”
“回家不好吗?”
“就是太好了才让我烦恼。大房子、众多仆人、山珍海味,完全不需努力就可以得到的东西简直无趣死了。”华蝶随手拿起一本帐册翻了翻,发觉全是些茶叶几两几钱的收支簿,不仅记载凌乱而且毫无章法。
“你喊无趣的东西可是普通人追求一辈子的梦想。”
“但那不是我的梦想。喂,华家的茶叶有很多种吗?”这帐本越翻她越是头昏脑胀。
“数百余种左右。”他答道。
“数百余种就乱成这样。”她翻身将其中一处指给华铠修看,“这里算错了,加总起来一共是四万七千一百两。拜托你,头脑不清不楚的时候别硬撑,困了就该睡觉。真是离谱!”
华铠修怀疑地接过帐本查看,果真填错了数字。“你不过是望了眼帐目,怎么这么清楚?”
“这是心算,比你吵得要死的算盘快多了。”她又攀回窗口。华铠修在这儿她哪能到麒麟殿去,没法子,只好呆呆地看着天上白云片片、湖上波澜万千。
“谁教你的?”他有了点兴趣,直追问华蝶。
“某个人啰!”懒得回答,就随便搪塞过去。
她想,如果老天也只是让自己回到本应归属之地,那宇文逸又会如何呢?托华萤找了这么久的人也没一点下落,都几个月了。是不是他根本没来到宋朝,只留她一人在此?最无奈的是她为了联考,读书读得焦头烂额,来到此地却可恨英雄无用武之地。这么整她,老天爷可开心了。
“这绿岛像一只船,在月夜里摇呀摇,姑娘啊你也在我的心海里飘呀飘。”华蝶轻哼绿岛小夜曲,这首歌正应了自己目前的心境。前几天还夸下海口要由此处月兑逃的,如今她却陷在他突如其来的温柔里,什么也没法做。
“兴致这么好?”陌生的曲调是华铠修从未听闻过的,虽然配上华蝶显得五音不全的嗓子,但仍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