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听娘的话,别再和你大哥计较了好吗?他对你严厉,也是因为自己的责任感,希望这个家好的缘故。”华夫人语重心长地道出往事,希望女儿能够了解。
“是啊,小蝶,大哥真的很辛苦。他花了几年的时间才研制出北苑小龙团,而有幸也受皇上赏识,收为贡茶。所以大哥把小龙团视为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你的一句批评就等于否定了他多年的努力。”华萤也加入母亲的阵营,声援华铠修。
“你就别再惹你大哥不快了!”华母又加上一句。
“我想大哥也不是故意对你生气,如果你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被质疑批评时,我想可能会比大哥更为激动!”两人苦口婆心轮流劝退她与华铠修斗到致死方休的决心。
“我尽量、尽量……不过,你们真的不会觉得茶味很淡吗?”口头上说是尽量,但一碰上华铠修,那二字必定又会忘记该如何写。
“怎么会?小龙团可是采自秦岭以南的顶级建茶,经过蒸、捣、拍、焙、穿、封几道复杂程序,以千余人费时两个多月才得完成,尝过之人皆称赞不已吧!”解说精工制造过程,华萤端起茶盏浅尝几口,扑鼻的香味令得她忍不住点头附和先前所说之话。
“怎么,茶是用蒸的吗?”华蝶皱眉,听不懂华萤的解说,她自行断章取义:“难怪味道全无,我在电视上看的茶农都是用只大铁锅将茶叶给炒乾,又炒又焙,才能留住茶叶的原味,不是吗?”
语未毕,华萤和华夫人两对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华蝶。
“小蝶……你刚刚说什么……用……用炒的……”华夫人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连面前造价不赀的兔毫盏都给打翻了。
“嗯,应该是吧!台湾茶味道浓厚应该是因为用乾炒的缘故,不过怎么炒我就不知道了。”她一口气将剩下的梅花粥喝光,再啜口小龙团,用以漱口。
“娘,我想我该先去找大哥!”华萤突然由座位上站起。“这个如此简单的问题何以我们一直想不通呢?的确,若是以乾炒茶叶的方式,就能留住其中精华,不致在两次榨乾茶汁时夺去本身真味了。”未稍作停留,华萤随即离开明月阁,想尽快告诉华铠修这个惊人发现。
“娘,我肚子还有点饿……”咬着调羹,一碗小小的梅花粥还不够填饱她的胃。
“秋颜,你立刻到厨房吩咐些糕点,就说是给三小姐用的,让他们准备些好下口的!”华蝶的呼唤让华夫人由震惊中回复过来,她连忙指示身边的丫鬟。
秋颜立即欠身退下,赶忙往厨房里拿了几盘糕点回明月阁。
华蝶觉得秋颜这丫头真是看人做事的,要是她开口叫秋颜拿些吃的,她恐怕会拿个吃剩的空盘来喂她也不一定。
看了看目前局势、考虑了身体状况,当前还是养精蓄锐最为重要,所以多吃点东西自然变成了华蝶现下的首要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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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每隔几天即得跑一趟华府的大夫严信背着一只药箱,气喘吁吁地任由仆人领至明月阁。整座华府三园加起来约莫三千余顷,由正门至明月阁脚程慢的起码得花上半个时辰,也难怪冷冬当中严信居然会走得汗流浃背。
华夫人一见来者为小女儿的救命恩人,立即起身相迎。“严大夫,快请坐!”她亲手重沏一壶新茶,让严信润喉。
“谢夫人,小的今日是专程替三小姐换药来的。”严信大概赶路赶得口乾舌燥,咕噜一口即将黑盏内的贡茶喝下肚。待放下盏子,也没听他提起茶味香不香醇之类的话。
“大夫没别的话要说吗?”华夫人瞧着那空茶盏显得有些失望。
“咦,小的不明白夫人意指何事?”严信胡涂了。
就在此时,却传来华蝶毫不矫饰的笑声:“严大夫,看来你和我算是同一种人啰。”
“三小姐此话怎讲?”
“不懂品味小龙团者,乃华家大少爷口中称之庶民也。”
“小龙团?那不是贡茶吗?”严信发觉自己失礼之处,马上一脸惶恐地道:“华夫人,请恕在下无知,亵渎了这贵重的小龙团。”严信连忙作揖陪罪,腰弯得成了九十度角。
“喂,没那么夸张吧!”弄得好像全天下只有她一人不识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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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近日来觉得如何?”严信缓缓拆着华蝶左手臂的纱布,不敢弄疼她。
“前几天还会疼,这几天倒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我想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吧!”她坐在床边靠着严信的位置,四周垂以丝质帘幔遮掩,独有伤处置于幔外供大夫诊治。而帘幔之内的她为了敷药方便,早已被秋颜月兑得仅剩件水蓝肚兜。
严大夫闻言笑了一声,“三小姐的伤损及手骨,没一个半月是好不了的。这几天正值筋骨新长,我看伤口应该会更疼才对。三小姐说一点感觉也没有,这实在令小的纳闷。”
说着说着,他便将纱布完全解下。不解还好,解下一看,眼前的景象着实令他模不着头绪。“这……怎么会……”行医数十载,严信尚未见过如此不可思议的现象。在他日前亲手所敷的药粉底下本应有一道延伸至肩头的狰狞伤口,怎知却平空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原本是白色的药粉也呈现暗褐色,这表示粉末的的确确沾过血水啊!
严信拧了条湿布来回擦拭掉粉末,但华蝶手臂上却无法找到一点结痂后留下的疤痕。
“大夫,我的手怎么了?你别一直不说话。”严信突然间一语不发的,实在吓人,华蝶还以为伤口是因为已经溃烂才不觉得痛。
“咳……”严信清了清喉咙,“这……这……三小姐的伤……好得挺快的!”除去了乾燥的药粉,严信只看见她雪白的臂膀上绕着一条淡红色,迂迂回回血管似的细纹,由戴着手套的手背一路延伸到左肩。
“好得快也没用,最可怜的是我这双眼睛,也不知几时才得以恢复光明?当了瞎子才知瞎子苦,处处都得受人欺负。”她叹了口气:“真想快点离开这里!”
“三小姐……在华府住得不习惯吗?”
“就是觉得有点格格不入。”
秋颜随侍在华蝶身旁,华蝶与严信的一席谈话全入了她耳里。“夫人和二小姐皆十分重视三小姐,这些话请三小姐别再说了。只要三小姐安心住下,往后的日子自是不愁吃穿,毋需再回到以前流离颠沛的生活。”这些自是因有外人在场,秋颜故意说出。
“留在这里,天天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是吗?很抱歉,这也许适合你,却不见得适合我。”她才不想被困在笼中等待老死。
为了保险起见,严信又替华蝶上了些药。生怕如果伤口是为新生过速的肌肤所包里在内,弄不好,由里面开始溃烂就糟了。
“严大夫,我的眼睛还有希望复明吗?”华蝶并无抱着太大希望,她也只是随口问问。
“小的……只能请三小姐别太心急。”严信无奈,但他的确没把握治得好华蝶的双目。
“三国时代有位名医华佗,听闻他医术超群,最善外科开刀救人。不知严大夫是否曾听说过?”
“三小姐您怎么会晓得这事?”严大夫惊讶非常,华佗事迹虽广为流传,但自从华佗欲替枭雄曹操开脑治病而被杀之后,外科疗法便鲜少为人提起,知道的人也渐渐稀少。
“你别管我怎么会晓得,我只想知道临安城内有没有懂得替人开脑的大夫。我猜我这双眼睛极可能是撞击过后,因瘀血积聚压迫神经。如果血块不散,这辈子我也别想看得见。看不见东西,就连华府大门也走不出去,倘若走不出去,更别提回到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