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很快,像风似的,萧承阳的脚像装了弹簧,不断在林间跳跃、宾士。
她不怕,一点点害怕都没有……仿佛回到那年,她又是伏在大哥哥背上的小女生,忘记恐惧、忘记哭泣,一心一意依赖着他的背脊。
闭上眼,她感受风在耳边吹掠,发丝飘场的喜悦。
他停下,她张开眼,然后……看见!
一声惊呼!她朝前方跑去,是的、是的,她记得,她通通记得。
四岁的孩子不该记得太多东西,但她偏偏记得这个山洞,这个和哥哥生活过五天的地方。
快步跑进山洞里,徐皎月找到角落处,有自己用石头刻画的大哥哥,兽骨还堆在墙边,那是嗯哼找来给她当堆积木玩的,手指轻轻抚过山壁,所有的记忆陡然清晰。
旋身,徐皎月对上萧承阳的眼睛,
懂了、明白了、恍然大悟了,原来啊……
所以第一眼,他给了正评,所以“她去哪,他去哪”,所以他明目张胆地喜欢她……眼角湿湿的,她朝他走近,仰起头。
“我叫月月,你呢?”她问。
缓缓吐气,他轻声回应,“啊啊。”
“原来你叫啊啊……”控不住的泪水坠跌,她一把抱住他,用尽力气。
他的嘴角微勾,心,郑重放下。以为她不记得了,没想到……很好啊,这样很好。
那天,他一眼认出她的胎记、她的声音,他雀跃无比,直觉跟上前去,一路跟着一路担心,担心她会不会将陈年事忘得一干二净。
疑虑让他不敢轻妄动。
听到村人喊她月月时,喜悦满得他的胸口装载不下,若不是理智拉住,他差一点点就破窗而入,不允许那群名为家人的男女在享受她带来的利益之余,还恨着她。
没想到她记得他……一直都记得。
心暖了、满了、涨了、甜了,细细看着胸前的她,冷峻五官浮起一抹温柔。
她伏在他胸前,咬得下唇隐隐发痛,深怕这是南柯一梦,梦醒后,什么都没有。
他拥住她,笨拙地轻抚她的后背,试图抚平她的激动。
她抬起头问:“你知道狼哥哥、狼姊姊在哪儿吗?”
“不知道。”这次到杞州办了赵擎,他便有打算上山寻访“老友”,但他不完全有把握。“这么多年,也许已经不在了。”
他的话,让她的心微沉。
“我跟董叔上山过几次,都没找到这个山洞,更别说池塘和那个我们唱歌跳舞的悬崖峭壁。”
“想去吗?”
“想。”
他向她伸手,她毫不犹豫地把手交叠上,一前一后,两人走出山洞。
秋天至,衰草枯杨,野花野草出现破败景象,但走在他身边,她却觉得风吹很美、落叶很美、荒原很美,而在身旁的他美上加美。
他小时候就美得让她流口水,她常想着,怎么有人能长成这副模样,多教人妒忌啊,而现的他更是美到让人怦然心动,这样的他怎么能够喜欢她?他合该找到另一个能配得上与他“郎才女貌”的女子呀。
“我离开后,你好吗?”徐皎月问。
那时,她想娘、想哥哥了,夜半里哭着醒来,他们无法用言语沟通,但她的眼泪让他痛,他在山洞里胡乱转圈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最后他背着她,回到他们初遇的林子里。
“不好,董叔带走你,我很伤心。”
“你看到了?”
“对,我躲在林子里,等你下山我才离去。”
“你怎么会变成北阳王?”徐皎月问。
“你走后,我常在林子外徘徊,我想要遇见你,可是被抓了。”
徐皎月倒抽口气。是,她记得,回村不到半个月就听说有人抓到一个模样像人的怪兽,大家都跑去看,但娘吓坏了,打死不让她和哥哥出门。
她猜过会不会是他,她太担心了,夜里恶梦连连。
系统大娘知道她害什么,问她要不要预支福气点数给“大哥哥”交换平安顺利,她想也不想就同意,一千点,连同利息,她预支了一千两两百点。为了还债,她扮命学习,连睡觉都很省。
“然后呢?”她急问。
“我被辗转发卖。”
“卖你?为什么?你连说话都不会。”当小厮?长工?怎么可能?
“我不需要说话,他们把我关在兽栏里观赏,让我和狼虎、恶犬互斗,他们叫我兽人。”
心狠狠被扯痛,徐皎月咬牙切齿,“有没有人性哪!”
萧承阳莞尔。人性?那不是人人都有的东西,比起那些人,更脏、更恶心的人多的是。
“后来呢?”徐皎月追问。
“我被辗转卖到户部尚书陈大人家里,他邀请同僚来观看我和老虎相斗,我的亲生舅舅就在当中。”
“他认出你了?怎么认出的?”
“我出生时手臂有七颗痣,排成北斗七星,此事被当成传奇,外祖家里人人晓得。他看到我手臂上的痣,联想到那个传奇。小舅舅把我买下带回外祖家,我长得与父皇有八成像,之后滴血认亲,确认了身世。”
“堂堂皇子怎么会……”
“十几年前,父皇只是个没没无闻的皇子,夺嫡之争没有他出头机会,在历经一段惨烈的斗争之后,几个皇子纷纷失势,最后皇位竟意外落到父皇头上。
“当时皇子府里,有正妃、侧妇各一,父皇被送进东宫时,有不少人盯着另一个侧妃空缺,父皇不堪其扰,放出话决定升生下三子的嫔妾为侧妃。
“除了我的母亲之外,另一名嫔妾也怀有身孕,但我比四皇弟提早三日出生,父皇打算在我满月礼那日提母亲为侧妃,想到未及满月,我失踪了,东宫上下大清洗,死掉一票太监宫女。”
“是四皇子的母妇干的?”
“东宫彻查多时,但找不到任何证据。后来她因为儿子萧承业被封侧妃,随着父皇登基,她册封德妃,再慢慢晋升贵妃。”讽刺吧,一个无德女子封号竟是德妃。
“你母亲呢?”
“她没挨过失子之恸,落下病谤,两年后死了。”
“你被送回后宫,贵妃她……”
“大事底定,她不怕,何况萧承业深得父皇心,而我个连话都不会说的皇子,谁会把我看在眼里?”他自嘲。
“当时,你的处境肯定很困难。”
“嗯。”他点点头,突地笑了。
“还笑得出来?”他笑,她却怒了,她忧着、愁着,心疼他的遭遇。
“太监宫女使坏,故意恶整我。”
“怎么办?你不会说话,连告状都不成。”
萧承阳轻笑揽过徐皎月,她把后宫想得太容易,就算他会说话,初来乍到又怎么敌得过后宫那堆人精。
她不满,急道:“别笑、别笑,快告诉我,他们怎么欺负你?”
“他们叫我畜牲,不给我水喝、不给我饭吃。”
她应不出声,眼底满满装着不舍,眉眼对上……他真喜欢她的不舍。
如果徐皎月没关掉提醒装置,现在她会听见数不清的当当声。
她抓起他的手,把它裹在自己小小的掌心间,贴在脸颊处轻轻抚蹭。
已经过去很久的事了,但有人心疼,他突然觉得委屈起来。心口酸酸的、眼底酸酸的,但酸得他……很开心。
再度抱紧她,下巴靠在她的头顶上,继续往下说:“我跑到御花园的池子里抓鱼吃,动静闹得很大,里一圈外一圈,围了满满的人像看戏似的。”
“没有人出面管管?”
“太子哥哥管了。”
“他怎么管?”
“他引父皇进御花园,亲眼看见这一幕,父皇何等精明,能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太子哥哥怒斥宫人怠慢,借此向父皇求恩,让我养在母后膝下。”
“皇后娘娘可有真心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