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楼回望着他,沉静微笑,彷佛胸有成竹。
鲁自行不担心他,他相信韩墨楼有足够的能力及智慧面对及解决难题。
这一路上,韩墨楼虽官运不济,可他始终行在正道上,不曾偏离。
第十一章 流水娘娘显神迹(1)
韩墨楼与得胜及蓝玉夫领着二十名弟兄在巴山城别了鲁自行后,便踏上返回虞县的归途。
三日兼程赶路,终于抵达县界,天色渐渐昏暗,蓝玉夫提议先在水边扎营升火,歇息一宿后再启程。
韩墨楼虽归心似箭,但不忍弟兄们奔波劳累,于是下令扎营。
晩间,大伙儿吃过干粮,便捱着营火闲聊。韩墨楼则独自行到水边,往川面上望去。天黑了,他看不见对岸的景色,只听见潺潺流水声。
“大人,”蓝玉夫走了过来,问道:“天这么凉,不到火堆边歇着?”
韩墨楼转头看着他,微笑:“你知道关于这条离川的故事吗?”
蓝玉夫微顿,“听过一些……”他听过一些关于离川的“神话”,但他认为那是妇人才信的事情,有点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从前离川汛灾不断,死伤失踪的事件频传,所以也曾落得一个恶名,叫『死川』,”韩墨楼续道:“直到有一天,一对郭姓夫妇在川边捡到一尊神像,将其恭敬供奉之后,渔获变丰,原本体弱多病的妻子也日渐康健,消息传出,许多人前来上香,仕绅更募资在川边建庙供奉,甚至从此离川不再泛滥。”
“我以为读书人不语怪力乱神。”蓝玉夫蹙眉。
韩墨楼笑望着他,“从前我也不信,直到秋心出现。”
“我听说夫人曾落入川中,失踪数日……”蓝玉夫不喜欢打探,听到的事情都是别人传了几手的谈资,但既然韩墨楼提起,他也就顺口问了一句。
“我听马嬷嬷跟小节说过,她历劫归来后彷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她们所熟悉的人。”韩墨楼想着分别月余的她,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笑意,“听着她们所形的『以前的她』,我想,如果是那个她,我不会被她深深吸引。”
蓝玉夫抓抓头,尴尬一笑:“我是个光棍,也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花前月下的事,还真不明白大人的感觉呢!”
“离川曾被称为死川,死与离,都不是好词,可对我来说……”他再度望向川面,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水气的空气,“离川是生命之川,它将秋心带了回来,她让秋心改变了我的生命……”
蓝玉夫更加尴尬了,“大人,你这些话真该等回去后同夫人说的,怎么跟我说起来了呢?”
韩墨楼爽朗一笑,“也是,走,咱们回营火那。”说完,两人才转身,忽然听见快速的脚步声靠近。
两人提高警觉,就见黑暗里突然有十数人现身。
“谁?”韩墨楼冷喝一声。
那些人黑衣蒙面,只露出两颗眼睛,在幽微的月色下,可以看出那些眼睛迸射出杀机。
黑衣人没有回应,持着刀剑便杀了过来,韩墨楼跟蓝玉夫手上没有任何兵器,只能赤手空拳迎战。
同时,营火那边也岀现了十数名黑衣人,在火堆边取暖的弟兄们警觉地跃起,抄起兵器迎击,一场将近五十人的混战,就在黑夜里展开。
交手之际,韩墨楼跟蓝玉夫都惊觉到这群人并非寻常盗匪,而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对方的人数多于他们,而且武功高强、杀气腾腾。
相较之下,韩墨楼这边除了他跟蓝玉夫及几名武馆弟兄有扎实的底子,加上十名左右的官兵都是先前的衙役,可他们经过训练后虽然比从前精实些,跟这些黑衣人一比还是立刻屈居下风。
没多久,有人受伤,甚至倒地不起。
韩墨楼跟蓝玉夫已夺了对手的刀,奋勇对抗,月色下,刀光剑影,晃得人眼花。
铁器交击,铿铿锵锵,尖锐的声音划破了黑夜的静寂。
此时,蓝玉夫遭到暗算,中刀倒地,一黑衣人持刀靠近,眼中的杀气犹如利刃般。
那黑衣人要置蓝玉夫于死地!韩墨楼见状,一脚踢开跟自己缠斗的黑衣人,飞身奔向蓝玉夫,一剑挡住黑衣人砍下来的刀,再一个用力将之震开。
转身,他一手拉起蓝玉夫,正要将受伤的蓝玉夫往安全处带,可此时,另一名黑衣人从他的视线死角之处窜出,手中长剑刺向了他。
眼睁睁看着那剑尖自韩墨楼左胸穿岀,鲜血瞬间喷涌,蓝玉夫顿时发岀惊叫声。
“大人!”蓝玉夫顾不得自己的伤,奋勇撞开那黑衣人。
可在同时,韩墨楼已摇摇晃晃的拖着身子往前走去。
“大人!”蓝玉夫想去拉他,却分身乏术,只能不断地出声喊他。
韩墨楼感觉到身体的温度正急速流失,他听不见声音,脑海里只浮现了顾秋心的身影,还有她的一颦一笑……
“我等你回来。”
“秋……”就快到家了,她在等着他。
“大人!”蓝玉夫见他朝着川边走去,整个人几乎快消失在夜色里,急了。
再转头一看,弟兄们能站着战斗的只剩一半,死亡的阴影已笼罩着他们。
他孤身一人,上无父母,下无妻儿,他一点儿都不怕死,可韩墨楼不能死,虞县需要他,他的母亲跟妻子还等着他……
韩墨楼是为了他才受伤,他拼死也要保住韩墨楼的命。
转身,蓝玉夫犹如狂兽般冲向那些黑衣人,准备与他们殊死一战,就算是垂死的老狗,也是能狠狠咬人一口的。
现在,他就要狠狠的咬住他们。
“啊——”他大吼着,然后冲向敌人。
这时,幽微月光下突然又出现了几十道人影。蓝玉夫心想这必定是黑衣人的同伙,暗叫不妙。
可在那些人杀过来时,却是对黑衣人展开凌厉的攻势,蓝玉夫、得胜及负伤的弟兄们都傻住了,惊疑地看着一票陌生人加入战局。
两方厮杀,他们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蓝捕快,大人呢?”得胜惊觉没见到韩墨楼的身影,急问,“他刚才不是跟你一起?”
“啊,大人!”蓝玉夫猛地转身,强忍着痛楚往川边奔去,“大人他……”
可他跑至川边,脑袋却一片空白。
“大人?大人,你在哪里?”这是刚才韩墨楼离开的方向,可此时已不见他的踪影。
“大人在哪?在哪?”得胜激动地抓着他,摇晃着他的身体。
受了伤的蓝玉夫身子一瘫,两腿乏力,不支跪倒。
望着离川,他的胸口一阵颤抖,“大人,那些话,你要自己跟夫人说啊!大人……”说着,他再也无法坚强,流下了男儿泪。
彼秋心从睡梦中惊醒,全身冒着冷汗,胸口一阵紧缩,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自她身体深处不断地外溢。
她记不得刚才梦见了什么,只记得很可怕、很悲伤。
看着身边空着的位置,她不自觉地伸手去触碰,不知为何,竟有一点点的温度。
韩墨楼虽然错过了年节,但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这是她在韩家的第一个年,却因为他不在,莫名地感到失落。
她好想他,她从来不曾如此思念着一个人,思念到……害怕。
彼秋心起身抓了件披风,往房处走去,她站在廊道上,沉默地看着静谧的院落。这晓阳院本就只有三五个人,可不知为何,少了韩墨楼竟让她觉得空虚。
“夫人?”巡夜的心砚见她一个人深更半夜还站在廊上,不觉一惊,立刻走了过来,“怎么了?”
主子出门前千叮万嘱要他好生侍候着夫人,不得有一丝懈怠,这段时间,他都待在晓阳院,随时注意着夫人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