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烈先是一震,然后深深一笑,眼底充满敬佩,“尊夫人果然非寻常闺阁女子。”
自己的妻子被夸奖,韩墨楼眼底有着一抹得意,但他神情一凝,“翟爷既然派人在城里潜伏,可知道顾秋丰也碰了忘忧香?”
翟烈一顿,露出惊讶表情,显然他并不知道此事。“大人是说……”
“顾秋丰对忘忧香已有成瘾现象,”韩墨楼神情严肃,“若幻蕈真是忘忧香的原料,那么显然顾家并不知道幻蕈如此可怕,顾秋丰是顾家独苗,顾万得再如何贪财,都不会毁了自己的独生子。”
“大人判断极是。”翟烈眉头深锁,若有所思,“虎毒不食子,顾万得绝不会拿自己的亲儿子开玩笑。”
“正是如此。”韩墨楼目露精芢,却神情平静,“依我看,顾家只负责来带幻蕈进入中原,不知其为何物,更不曾与你所说的神秘掌柜有过接触,也就是说,在他们之中,还有一座桥。”
闻言,翟烈灵光一闪,“大人认为有人牵线?”
“是。”
“大人可有眉目?”
韩墨楼沉默须臾,眸里迸出两道寒光。是,他是有那么一点眉目,但他希望只是自己多想。
话锋一转,他望着翟烈,“翟爷,如今虽已有头绪,但证据未明,最忌打草惊蛇,还请你在查探之时务必谨慎。”
“在下明白。”翟烈道:“日后若有可靠之消息,一定立即命人通知大人。”
韩墨楼拱手一揖,“本官在此谢过。”
第八章 忘忧香的原料(1)
彼秋心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韩墨楼还没回来。
外面静悄悄地,小节跟马嬷嬷也早让她遣回屋子里去歇着了,偌大的晓阳院,除了院外例行值夜的府卫,没人是醒着的。
她起身下床,披了件长衫,脚步轻轻地步出房外。
站在廊下,她环顾四周,却见书房里亮着灯火。
韩墨楼回来了?都什么时辰了,他还待在书房里?真是个工作狂,他还真仗着自己年轻和身强体壮就不爱惜身体,他一定不知道爆肝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吧?
思忖着,她往书房走去,打算好好唠叨他几句。
唠叨可是妻子的义务、责任跟特权呢!
她边前进,边想着待会儿训话的台词,突然,有个黑黑的高大身影自书房中走出,她见状一愣,一时忘了反应。
那不是韩墨楼,也不是韩府任何一个她熟悉的人。
“谁?”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声音颤抖,“是谁?”
那人听见她的声音,看都没看她一眼,纵身一跃,就像武侠电影里那些轻功了得的高手般跳上了屋顶,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彼秋心回过神,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在发抖,她脑海中闪过可怕的画面——如今韩墨楼正在查案,难道……喔不!
“墨楼!”她大叫出声,迈开步子就往书房跑去。
推开门,她慌张地寻找他的身影未果,视线往低处一扫,只见案后露出了一条腿。
“不!”她心一凉,甚至怕到无法立刻冲向他。
她不断地急速喘息,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啊冷静”,可是那些血腥可怕的画面还是无法从她脑海里移除。
原来失去他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她几乎快瘫软在地,然而理智告诉她,她得鼓起勇气向前查看。
深吸了一大口气,她迈出第一步,慢慢走到案后,就见韩墨楼躺在地上。
没有她害怕的血淋淋画面,可是他动也不动,她又想到武侠片里那些杀人于无形的杀手,杀人时是可以不见血的。
经历过背叛的她,原以为自己很难,甚至不会再爱上一个人,可如今她不只深深的感受到他对她的情意,还对他动了心。
她已经对他张开双臂了,为什么老天爷要在这个时候大手一挥,打散他们?
不行!不要!她还没对他表明心意,她还没成为他名实相符的妻,她还没给他生孩子,还没让婆婆含饴弄孙!
她不准天老爷夺走他,不准!
“墨楼!”她叫了一声,不知哪来的勇气冲向他。
她摇着他,喊着他,可他依然不动。
她慌了、怕了,使出全身气力将他抱起,然后捧着他的脸。
“你醒醒!墨楼!你不能、不能离开我……”悲伤又恐惧的眼泪自她眼眶中涌出,“醒来!你醒过来!”
她的音量因害怕而极小,声音也因颤抖而断断续续,她意识到自己应该大叫,应该立刻唤来任何一个可以帮忙的人。
“来……来人!”她才撇开脸朝书房处大叫,手臂便被一股劲道攫住。
“啊!”她突地一惊,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韩墨楼,此时他双眼直勾勾地望住她,唇角有着一抹不明显的笑意。
“大家都睡了,别喊。”韩墨楼低声地说。
彼秋心呆住了,但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掉。
他没事?他好好的?他能说话?所以……他还好端端的活着?
“你、你……”她说不出话,泪如雨下。
看见她眼泪非但没止住,反而像洪水溃堤似的,韩墨楼心头一惊,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开过头了。
“对不住!”他把将她搂进怀里,心不停揪疼着:“我闹着你玩的,没想到……对不住。”他连声道歉哄着。
罢才翟烈前脚刚岀书房的门,他便听见她质问翟烈的声音,他一时心血来潮想寻她开心,于是便躺在地上,假装遭到暗算。
其实在她冲过来抱起他的时候,他就想睁开眼睛让她知道他无碍,可在听见她哭喊着“不能离开我”之时,他却打消念头。
她的哭喊让他感觉到自己在她心里有着分量,让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重要及宝贵,在她的哭喊声中,他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她对他的情意。
他沉溺在那样的喜悦中,直想多听一些,却忘了她是如何的恐惧。
“我不是存心吓你的,对不住……”他更加用力地将她抱在怀中,感受到她因害怕失去他而产生的颤抖。
这时,原本全身的每个细胞、每条神经都紧绷着的顾秋心,“哇”地放声大哭。
韩墨楼倒抽一口气,胸口抽紧,她的哭声让他欢喜,也让他心疼。
“秋心,对不住,别哭、别哭,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他捧着她的脸,恨不得自己有十双手可以抹去她停不住的泪水。
她望着他哭个不停,两只眼睛红通通地,眼里满装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而最深最浓最强烈的情绪是——爱。
“我、我以为你……为什么要吓我?”顾秋心气得在他胸口槌了几下。
那几下不痛不痒,可却敲疼了他的心。
“是我不好,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紧张、这么害怕、这么担心,别哭,我、我求你了……”哄不了她,他慌了,不自觉得语带央求,“秋心,我求求你,别哭了,我错了,你想怎么样都行,只要你别哭……”
听见他近乎求饶的话语,顾秋心慢慢地平静下来,她抽噎着,两只眼睛哀怨地望着他。
听她哭声稍歇,韩墨楼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不哭了?”
望着他紧张的脸庞,她明白他有多紧张她,就像她紧张他那般,她应该原谅他的,但她实在太生气了。
她想赏他两拳,但舍不得;舍不得,却又不甘心。
一气之下,她拳起双手,左右手同时开弓往他两边脸颊一掐,捏起他的嘴边肉。
“你可恶!”她娇斥着。
韩墨楼先是瞪大了眼,一脸惊讶,旋即眉毛一垂,做出“我错了”的讨饶表情。
看着他那无辜又好笑的表情,顾秋心破涕为笑,这样的韩墨楼,谁都看不到,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