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父皇,这么一点小心愿,他岂能不允?当然,满足女儿的心愿只不过是一小部分,最重要的是……
慕千阳身为东耀国的镇国将军,守护东耀,狠狠的震慑南疆,让其允诺百年之内不再进犯,这等大功就是当个异姓王都不为过,然而在解决外患松了口气的同时,皇帝的猜疑之心却开始作。
慕千阳班师回朝的那日,百姓的欢呼声几乎要掀了皇宫的屋顶,让他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缓缓的覆上一层阴影。
宝高震主这句话就像根刺,深深的扎在皇帝的心头,让他寝食难安。
然而,东耀不能没有慕千阳,至少在下一个镇国将军出现前,不能没有他。
既然不能除去,那么就只能笼络了,至于怎么笼络,他早已有了计划,便是将福诚嫁给慕千阳,只要娶了公主,这兵权他便能名正言顺的收回,而身为他的女婿,在南疆国进犯时自然得出战。
这一切本算计得极好,只要等福诚及笄便能解决,却因为慕千阳然失踪而乱了套。
不过无妨,错误改了便是,坊间的传言,他虽不知是从哪传出,却正好给了他一个改正的机会。
“若是她不肯,该怎么办?”福诚将那压在她心底的话给问了出来。
案皇答应她,会让慕千阳答应娶她,至于他带回来的女子,父皇让她大度一些,将人留下,随便给个名分,以免慕千阳对她不满。
然而看过慕千阳对那名女子的宠溺及亲密,她隐隐觉得父皇这么做有些不妥。
她深爱慕千阳没错,也一心想嫁给他,所以在得知他已娶妻并且还有了孩子时,她一时之间打击太大接受不了,回到皇宫没多久便病了,这一病就是好几日,待她休养好,一切都变了,当她听见外头的传言时,简直傻了。
案皇的确请来高僧为她着病,然而她根本没有病重,为何外头流言满天飞,仿佛她不嫁慕千阳便是死路一条?
这流言来得莫名其妙,分明是有人故意传播,可父皇却不追究,甚至让她继续“病”着,并向她承诺,定会让慕千阳娶她。
这承诺对她的诱惑太大,即便她知道这样不对,却忍不住心里的渴望,或许……就像母后说的也不一定,阳哥哥对那女子只因救命之恩,对她却一定有着感情,不会眼睁睁着着她“病死”。
因为这份期盼,她即便知道这是欺骗、即便心有不安,却还是沉默着配合,只因她极想知道,慕千阳对她是否有感情,所以她求父皇让她在此躲藏,她要亲耳听见他的答案。
“皇上,慕将军到了。”一名太监急忙通报。
皇帝一振,忙说:“福诚,赶紧躲好。”
埃诚心一紧,急忙躲到帘子后头,屏息等待,透着那朦胧的纱帘,看着那由外头缓步走来的高大身影。
“臣慕千阳拜见皇上。”慕千阳面色冰冷,拱手一拜,并未跪下。
他有大功,皇帝早已免去他的跪礼,只不过他依旧守着礼数,遵守着一个臣民对帝王的恭敬,然而今日却是不同,眼前这位他曾经尊重的君王触碰了他的底线,因此他不愿再跪。
此举皇帝自然看在眼底,瞳孔一缩,脸上笑意微微收拢,“爱卿来了。”
眼前的慕千阳给他一股息感这感觉让他有些不悦。
慕千阳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眸,静静的站着。
皇帝见他一句话也不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半晌才轻咳了声,道:“你可知朕宣你入宫所为何事?”
“臣不知。”他答道,语气极为冷。
对于他的态度,皇帝有了一丝的怒气,不再迂回,直接道:“外头的传言,想必你也有耳闻,福诚病重需要甲子年九月九日午时出生之人冲喜。”
慕千阳依旧没有抬眸,而是淡声道:“此事与臣何干?”
皇帝气笑了,“爱卿便是那甲子年九月九日生时出生之人,自然有关。”他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了,慕千阳就是想装傻也难。
慕千阳也没打算装傻,抬眸直直视着皇帝,极为缓慢的说:“臣已娶妻。”
那冷如寒冰一般的黑眸里似乎酝酿着风暴,仿佛只要他一说错话,便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让皇帝心一颤,同时感觉受到了挑衅。
他可是皇帝,是这东耀国的天,而眼前的人是他的臣子,所拥有的荣跃、尊荣,一切皆是他所给予,然慕千阳是如何回报他的?
皇帝虽对慕千阳有所忌惮,却被他那大逆不道的眼神给激怒了,龙颜有了怒气,冷声道:“不过是个普通的良妇,准你留下。”
慕千阳的眼神更冷,“臣一生只有一妻,那就是我的妻子,她自然得留下。”
“你——”皇帝大怒,指着他的鼻头大骂,“慕千阳,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朕真不敢动你!埃诚,你不娶也得娶!”他已给足了面了,没有直接赐婚,甚至还给了慕千阳那傻妹妹一桩好婚事,虽说这婚事的确有威胁之意,却也不可否认,慕千语若是留在东耀,压根不会有人求娶,他这般用心,却换来慕千阳的拒婚,他怎么能不怒?
慕千阳直接将怀中一物拿出,扔给了立在一旁的潘荃,道:“若一切皆起因于我这镇国将军的位置,那我辞官,还有,请皇上收回对舍妹的赐婚。”
潘荃一直眼观皇、鼻观心,没料到慕千阳会突然向他扔出一物,有些手忙脚乱的接过,定睛一看,双腿险些发软,颤声喊着:“皇、皇上,这、这是兵符!”
此话让皇帝瞳孔一缩,愤怒过后却是浓浓的无力感,对他的请求听而不见,而是哑声说:“慕千阳,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辞官?”
这是他的镇国将军?恍惚间,他忆起数年前,那时的他正因为南疆的进犯而束手无策,在雾城即将沦陷的消息传来时,他已是绝望,甚至想着与其让南疆人攻下雾城再一路攻向皇都,不如自己将雾城拱手相让,只有这样,他的臣民才能免去战争之苦,然而就在那时,太子带来了一个少年,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
那时他并不知道这少年是出门学艺的燕王之子,只觉得那少年有着一双黑得发亮的眸子,站在他面前,既不畏惧也不惊惶,就和此时一样,静静的凝视着他,淡声同他说——“只要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以及三千兵力,我保证会让南疆军退兵。”
这话听在当时的他的耳里,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东耀并非无武将,比这少年强壮的有,比他凶猛的也有,可从没有一个能大言不惭的说出这样的话,更别说眼前的少年只有十六岁,且长相俊美、身形瘦弱,一看之下,仅比书生健壮了一些。
可即便是笑话,当下他却笑不出来,在太子期盼的注视下、在那少年坚毅平静的目光,他鬼使神差的点了头,给了眼前少年出征的机会。
那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至今仍记得,当他得知少年真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不仅守住了雾城,还一路将南疆军打得落荒而逃时,他傻了,彻底的傻了,他永远忘不了当时落下的泪,甚至在心里暗自承诺,只要那少年不叛国,他将给他最尊贵的荣耀,于是他赐予他镇国将军的封号,并在他表明身分后,替他立下了迟迟未立的世子之位。
如今那少年已长至二十,他的眼神依旧坚毅平静,却对着他说……要辞官!
这是皇帝万万没想到的后果,他想过慕千阳会不悦、会妥协、会愤怒,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平静的说出他要辞官,只因他不愿辜负他的妻子、不愿娶福诚,为了一个女人,他居然说舍弃就舍弃,不要这尊贵的地位,不要这保家卫国的机会,他、他怎么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