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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有毒 第19页

作者:雷恩那

姜回雪又是一笑,这次开怀些了,笑声如琳琅。

“好,不哭的。”她阖下眼,轻轻叹息。

第六章  做错什么了(1)

“师兄留神!”

那把淬过剧毒的大刀横劈过来时,孟云峥慢了半个呼息才觉察到。

他听到师妹穆开微厉声提点,嗅到刀上弥漫的毒液气味,那刀在穿透林间和叶缝所洒落的天光下泛出青火,应是毒液遇到日阳,加之迅雷般不断挥动才有此诡谲之状,他闻到那腥臭味瞬间变浓,对方抡刀横劈带起的风动扑面而至,刀刃离他颈部不到半指之距。

但他不退反进,空手入白刃,成功夺下对方那把毒刀后,一记虎爪偷心隔着皮肉抓住恶人三根胸骨,将对方整个抓起再“砰!”一响掼倒在地,那人胸骨被抓裂、背脊骤损,直接昏死过去。

“师兄!”穆开微将逃到林子另一边的几名贼人解决后,迅雷不及撞耳飞蹿过来。

“无事。”孟云峥逮到的是大头目,亦是地近南蛮的这个组织中武艺最高之人,但再怎么高,与他的身手相较仍差上一大截,不该容对方有近身的机会。

之所以查案查到南蛮,起因是天朝皇上兴昱帝的内廷竟有来历不明的药丸流入,被搜查出来的药丸由太医院查验,竟是专为男女愉情而制的秘药,虽无毒,但多食必然成瘾,将逐渐掏空身体根本。

被偷偷下药喂食了近三个月的兴昱帝自是勃然大怒,凌迟处死对天子下药的嫔妃,连夜召“天下神捕”和“六扇门”大掌翼进宫,命二人连手彻查。

孟云峥与师妹以及一票“六扇门”弟兄兵分好几路,以药追人,厘清药丸流进帝京、混入皇帝后宫的路线,最终模到根源,能令人上瘾的愉情药丸出自南蛮这群恶霸手中,他们有地、有药种、有人,除制出药,还制出让人更易成瘾的大烟药丸,用以控制手下。

此毒危害之深不可想象,兴昱帝一想到自身可能被谁控制住,如提线木偶般不得自由,就夜夜惊魂不得安眠,遂命孟云峥、穆开微合南边驻军和地方官府之力,将远在南蛮作恶、祸及天朝廷的这颗“毒瘤”彻底除去。

往南边布局已有月余,终在今日一举攻破贼人巢穴,擒获贼首。

这山林甚大,暗藏无数瘴疠之地,孟云峥将擒到的大小头目交给地方官兵看守,轻身功夫一使,迅速往深林间搜寻。

一切宁定,无任何异状,一刻钟后他正欲返回与众人会合,却见师妹跟在他身后,他甫转身,师妹就等在那儿,歪着脑袋瓜打量他。

好吧,该来的总会来。

这一次他没使轻功,而是一步步踏在积着厚厚腐叶的泥土地上,往来时路走。

穆开微放下盘胸的双臂,随即跟上,道:“师兄心不在焉。”

孟云峥扬首挺胸继续走,尽避伟岸高壮、脚大似船,踩在潮湿腐叶和厚泥上的每一脚皆轻稳不留痕迹。

穆开微又道:“对方那一招不应该对师兄造成威胁才是。”

“嗯。”孟云峰低应声,双目直视,脚下不停。

“所以才说师兄心不在焉啊。”叹气。

“……嗯。”他下颚微绷。

“不仅是今日才这般,自那日离京,师兄就古古怪怪,冷峻寡言,不知道你的人当以为你本是冷硬脾性、不苟言笑,但咱跟你那是谁跟谁啊?咱们自小有架一块打,有祸一块闯,你知我,我知你,师兄是有心事呢,还当我看不出吗?”

“……嗯。”这次沉默较久,才听到他应出声,而且近距离去看,会发现刀凿般粗犷的面庞隐隐透出红泽。

穆开微眼神飘了飘,静下几息,忽问:“师兄该不是跟回雪姑娘闹翻了吧?”

啪!啪、啪!

孟云峥办了一上午的差、刀光剑影中来去,依旧维持得干干净净的靴面,因突如其来脚下发沉,竟让烂泥连续溅上。

“为兄并无!”他郑重否认,声调近似咬牙切齿,低头觑见沾在靴上的三小坨湿泥,风雨飘摇的心绪当真雪上加霜。

穆开微沉吟似的轻拢眉心。“也是。倘若闹翻,回雪姑娘不可能还备了驱除蛇虫的香包给你,连我都能分到两个,这阵子南蛮野林里来来去去,这香包功用可大了,蚊蚁不近身呢。”说着,拍拍系在腰间的暗红色香包。

见到师妹身上的香包,孟云峥眼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对于默儿每每总要把喜爱之物“忍痛割爱”给他的那般心情,他终于有所体悟。

那姑娘亲手缝制的香包共四个,他明白她的本意,是要他与同行的师妹平分。

他的是墨绿色,师妹的是暗红色,他一个佩带在身上,一个系在座骑背上,师妹同他一样一个自用,一个给座骑防蚊叮虫咬。

然后当那日要把暗红布底的香包给出去的时候,内心之沉重,前所未有,他竟然生了私心,想暗中独占。

他都已独占那一篮子蜜枣糖糕了,以为这样就心满意足,未料啊,人心如此诡变,连自己这一颗心都难以预料。

“等返回帝京,驱蛇虫的香包派不上用场,需得还我。”他表情持续不豫,重新拾步。

穆开微是听出一点什么了,笑嘻嘻跟上。

此际差事底定,她颇有聊兴致,遂道:“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到那时香包气味淡了,师兄再请回雪姑娘重新添些她配制的香花香草进去,她知道你认真用着,没辜负她的心意,定然欢喜。是说师兄没跟回雪姑娘闹翻,那很好啊,你与她之间既然无事,那……有事的定然是旁人喽?莫非有谁在打那姑娘主意,令你心烦了?”

“并无!”此话夺口而出,孟云峥骤然一愣。

并无?

为何并无?凭什么并无?并无什么?

试问,他哪来的自信如此这般斩钉截铁说出那两个字?

他脚步停得太突然,紧紧尾随身后的穆开微自是一脸撞上他的宽背。

她吃痛般闷哼一声,揉着自个儿的头,瞥见自家师兄面色凝重,她重话都舍不得说了,只鼻音甚重叹道——

“师兄自个儿意会过来了是吧?”捏捏鼻根,“你对人家姑娘迟迟未有表示,却动不动就蹭去亲近,说难听些,那叫『占着茅坑不拉屎』,那姑娘这些年由着你如此,替你补旧衣、裁新衫、纳新靴,替你缝香包、制糕点、煮茶煮粥,从头到,里到外,她有办法为你打理的全都打理了,定然是心悦你的。”

这话让孟云峥绷得硬邦邦的面庞如遇三春似的。

他成峦的眉峰一弛,炯目仿佛刷过层层柔水,很柔软的什么在瞳底荡漾,于是眼角弯弯上扬、唇角亦悄悄上翘,硬颈和宽肩也没那么绷了。

此次奉旨南下办差,证据确凿,助力亦多,许多事南边驻军将领与地方官府全都打点妥当,局已布妥,仅待收网,他没什么好虑的,但一颗心却像霜打了的茄子,既蔫又皱,好似什么都不对劲儿。

他想过又想,思过再思,为何烦虑至此,心里实是门清。

为来为去,就为离京的前一日,他怔然无语望着姑娘家离开的那抹清薄身影。

他应该是做错什么了……

与那姑娘相处的种种在脑海中飞掠,一幕又一幕浮现,欢愉的、惊喜的、温暖的、恬静的、丰足的……师妹说得对,那个姑娘默默帮他打理,让他毫无匮乏,眼下他这一身行头,从夏衫、腰带、香包和踏在底下的两只靴子……唔,还有藏在怀里最后的两块蜜枣糖糕,都是人家姑娘专为他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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