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性子温吞,但不代表她蠢,以前明知吃亏,为了表面平和可以咬牙吞下,但如今可不成——纵使她没聪明才智足以与郡王府为敌,却也不打算眼睁睁看郡王府壮大。
济世堂与郡王府相距并不远,不过一刻钟便到了,她来得迟,郡王府四周已停了不少马车。
李尹一在大门前停下,让刘孋扶着宁倾雪下马车,两人在引路丫鬟的带领下进府。
赏花宴往年都设在郡王府曲院赏花池,一色的水榭坐落于池面上,五座小巧曲桥衬托着池中的水榭,连接水榭的长廊摆着各色花草,姹紫嫣红,微风吹来,飘来淡淡暗香。
青砖铺路,假山流水,每看过一次,宁倾雪就惊艳一次,这美景就连京城大户人家都未必能比,大费周章搜罗来花草摆放,想起自己上辈子打翻了那排花瓶的狼狈记忆,景色再美又如何?离开土地的花草,刻意营造的美景,纵使再美,终是死物。
她的心随着一步步的接近安定了下来,今日赏花宴请来的都是些西北世家大户的年轻小辈,女子三三两两的在右侧入门处的水榭,远远望去池中央也来了几家公子,虽说是泾渭分明,实际却也是能相互打量。
宁若月在宁倾雪来到曲院前就已从下人口中得知,她心中惊讶,根本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赏花宴上。
离开郡王府后,宁倾雪连女学都没再去,但济世堂坐堂大夫的名气却一日盛过一日的响亮。
她曾去过济世堂,可宁倾雪因患者多无法与她多,她在一旁等了许久,当时便看出这个柔弱的堂妹已完全超乎她意料之外。
她百感交集的看着缓缓走来的娇小身影,面上始终和善,上前几步,亲热的拉着她的手,“福宝可来了!我等你许久,还怕你不来。”
宁倾雪回她一笑,没有拆穿她的谎言。若真想要她来,早就该派人相邀,但这些日子自己可没听到郡王府半点消息。
宁倾雪今日穿得素淡,鹅黄的上衣,素白的裙子,不如盛装打扮的宁若月,两人站在一起,猛一看宁倾雪不引人注目,然而她脸上略带娇憨的明亮笑容却让人难以忽略。
“平时你不喜跟贵女们打交道,但是今日来可不许使性子!众家小姐都是极好之人,大部分也与你一道就读女学,偏偏你念了几年书,却也没个交心的手帕交,如今你年岁不小,纵使再不喜,也得受着,跟大家好好相处。”
宁若月的话乍听是为宁倾雪着想,但细细一品,言下之意,却是不留情的勾起众家贵女对她的不满。
平时她是三棍子打下也不吭一声,但今日——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宁若月。
宁若月对上她彷佛洞察一切的锐利眼神,心头微震。
“姊姊该是最清楚我的性子,我本一心欲与众位妹姊交好,”宁倾雪知道自己内向少言的性子并不讨喜,但是她的声音软糯,极为好听,所她一开口,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吸引了离得近的几位贵女的注意,“只是姊姊不停耳提面命的说这些贵女们表面温柔似水,背地却一个个心眼跟针尖似的,时刻想着算计人。我初来乍到,人又愚钝,不像姊姊聪明灵俐,懂得与人谈笑风生,只能牢记姊姊交代,越发沉默,姊姊不也一直认为我这样极好,今日怎么又会在众家姐妹面前数落我呢?”
宁若月看着宁倾雪黑亮的眸子,顿时哑口无言,她是震惊得说不出话——从未想过懦弱的宁倾雪也有反击的一日。
第七章 赏花宴上反击(2)
“宁二小姐这话听来可奇了,”一旁冒出了一串清脆的笑声,“不知大小姐能跟我们解释解释,咱们这些个世家小姐贵女们,背地里是怎么心眼小的算计人?”
宁若月敛下心神,神色自若的一笑,目光对上庸王的掌上明珠赵之懿暗讽的眼神。
与郡王不同,庸王府可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当今圣上与庸王是一母同胞亲兄弟。
西北的庸王手握兵权,郡王与刺史一同管理税赋,一文一武相互帮衬,理该交好,偏偏郡主赵之懿不喜宁若月的矫揉造作,碍于两家情面,平时就算不喜也不好撕破脸面,但若有机会让她丢丢脸,赵之懿一点都不介意。
“郡主可问倒了我,”宁若月柔声说道:“我妹妹前些日子曾经落水,虽被人所救,但之后大病了一场,许是有些胡涂,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赵之懿嘲弄的看着宁若月,这是当她是三岁孩子打发呢。没理会她,放肆的目光径自打量着宁倾雪。
她在女堂遇过宁倾雪几次,从未正眼看过这个胆小如鼠的丫头,甚至有些瞧不起她像个跟班似的跟在宁若月身旁,一点都没有将军之女的霸气豪爽,这样的女子,她可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但这几日,她在家里可没少听到这个屈申城彷佛平空降世的“女大夫”名声。
一个女子还擅长医术,让她娘亲身旁向来很难讨好的女乃嬷嬷甚为喜爱,她便多问了几句,才知道竟是宁倾雪。
原本不起眼的丫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由勾起了她一点兴趣。
“我看宁二小姐的气色极好,看不出生过什么大病,更别提——”赵之懿意味深长的顿了一下,“咱们庸王府的嬷嬷因身子有旧疾上济世堂,可把济世堂貌美心善的女大夫夸上了天,还真看不出二小姐平时闷不吭声,竟有这份能耐。在女学多年,众人见宁家大小姐才华洋溢,倒不知二小姐也是个有本事的。”
既然选择在济世堂当坐堂大夫,宁倾雪就没想过隐瞒身分,如今她早不认为为了行医救人而抛头露面有何不妥。
她与赵之懿不论前世今生都无私交,唯一值得一提的只有在她嫁给赵焱司前,她娘亲曾替她相中了一门亲事,只是因她一心扑向赵焱司,让她娘亲不得不断了那个念头。
最后听闻庸王妃也看中了她娘亲原本看中的那户人家,最后两家顺利结亲,前世到她死时,赵之懿都在夫家的庇萌下活得肆意安然。
宁倾雪相信天道轮回自有安排,心中对上辈子赵之懿的美满幸福没有一丝妒嫉。
“我懂医术不假,我外曾祖母便是个四处行医的女大夫,我从未有心隐瞒,只是我自小与爹娘在边城生活,四年前来到屈申城,姊姊担心我不知礼数,不懂分寸,得罪贵人,便特别交代我别提擅长医术之事。姊姊一心为我,若让郡主有所误解,是我的不是。”
宁倾雪轻柔的解释落在宁若月耳里,她胸口一紧。
赵之懿眼带嘲弄的瞟了宁若月一眼。“还真是姊妹情深,大小姐用心良苦,宁家女的荣光都只落在一人身上。”
宁若月佯装不解赵之懿的讽刺,灿笑轻语:“我与妹妹同为宁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好便是妹妹好。”
赵之懿脸上带笑,眼底透着冰凉,到这个节骨眼还能睁眼说瞎话,这个宁若月也是够厚颜的了。“我倒是好奇,大小姐到底都是怎么跟二小姐数落我们这群心思深沉爱算计人的母夜叉?”
宁若月轻笑,“郡主说笑了,我从不在背地里议论别人,该是我妹妹听岔了。”
若是以往,宁倾雪肯定任由宁若月颠倒黑白,但这次,她只是露出一抹无辜的笑,“不,姊姊交代的话,我向来牢记于心,从不敢听岔。”
宁若月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没想到养在身边的小白兔,有朝一日竟然反咬她一口,在众家贵女面前令她骑虎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