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赶走谁?”半晌后,她淡淡地开口。
“我……我不敢说那个字……”林妲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
“佛地魔啊?”她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林妲呆呆地望着她,不知怎地,长期被惊怖啮咬支配的心一松,有点被逗笑,眼前却已不自觉热泪盈眶。
有多久了?有多久像是没能呼吸到新鲜空气,没能过着往常最平凡普通,能和人抬杠斗嘴,能听到笑话,而且一点也不需要担心受怕的日子了?
这半年来,她到处求神拜佛,身上挂了无数个平安符,甚至也到香火鼎盛的大庙去求助神明过,她只要从庙宇东边的龙门踏入,体内那股不知何时紧紧吸附在骨子里的冰冷感就瞬间消失无踪。但当她松了口气满心感激地拜完了神,自西方的虎门走出来之后,在半路上那股冰冷又突如其来地趴在她肩上,对着她耳边喋喋惨笑,而后从耳垂开始,就像被蛇冷冰冰黏滑鳞片一路蜿蜒牢牢缠附在颈子上……
她也曾去找过知名的神婆,可神婆在看见她的当儿就脸色大变,急急忙忙把她推出门,说自己法力低微,请她另请高明——林妲已经走投无路了。
她自从被赶出豪宅后,现在只能在自己过去最厌恶的老旧小区里租了一间小套房,虽然身上还有存款,可是她却再也不敢出门,每天只能躲在窄小的房间里把符贴得到处都是,并且把所有的镜子通通都用布遮起来。
尽避如此,她还是日夜都不得安生,那个东西……那个东西根本就不放过她……
林妲几乎想走绝路,可她也没有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在濒临疯狂的时刻,脑中突然浮现了鹿鸣那神秘一笑与轻描淡写的提醒……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鹿鸣不怕那个东西,鹿鸣……也许有办法救她!
鹿鸣凝视着凄惨至极却满面哀求望着自己的林妲,实在一点也不想管,但是人都上门了,而且一副如果再得不到援手就要从山上跳下去,生无可恋的模样。
自己闯祸的时候全然没有想过后果,直到果报到来,再哭着求着喊着要人来帮忙收烂摊子,干嘛这样找别人麻烦啊?
鹿鸣揉揉眉心,最后心不甘情不愿道:“你先进来。”
“鹿鸣,谢谢你,谢谢你……”林妲又哭又笑,瘦得可怕的脸燃起了一丝希望光芒。
进屋之后,鹿鸣给她一杯热红茶。
“谢、谢谢。”林妲稍稍平静了下来,接过后再难掩羞窘内疚,小小声道:“鹿鸣……对不起。”
她面无表情,“我不会说没关系,因为你做的事情确实对我造成很大的困扰,所以等这件事结束后,还是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们两个不是朋友,我跟你也一点都不熟。”
林妲头垂得更低了,良久后如蚊蚋道:“……好。”
鹿鸣满意了,这才问:“你认识那个厉鬼吗?”
林妲一抖,脸色又白惨惨起来。“他、他……”
第10章(2)
就在此时,大门响起两下轻敲,林妲吓得连声尖叫,连滚带爬地颤抖缩躲到了角落。
……又是谁啊?又干嘛来了?
鹿鸣都想爆走了!
她对缩在角落的林妲威严地低喝了一声,“闭上嘴,冷静点!”
林妲噎住,倒是不敢再叫了。
因为眼前脸色难看不耐的鹿鸣,看起来比鬼还可怕。
鹿鸣打开了门,当下就有重新甩上门的冲动——面色还是有点憔悴,但依然高大英挺的周颂伫立在门口,手上住院的姓名标签环没拆掉,就这样拄着行李箱低头对她微笑。
“我回来了。”
鹿鸣又想骂人了……昨天才半死不活的被送进医院,他今天是凌晨就吵着要出院了吗?健保资源就是被这些混,咳,浪费掉的!
“你走错地方了,你的帐篷在外面。”她丝毫不给好脸色。
这一个两个都把“不请自来”这四个字执行得淋漓尽致,当她这里是7-11呢,她有说“欢迎光临”吗?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周颂温柔讨好的目光在瞥见角落里的女人时,蓦然严厉冷峻了起来。“你还敢出现在小鸣面前?”
“你认识她?”鹿鸣面露狐疑。
“我、我不认识他!”最近已经被吓破胆的林妲拼命摇头解释。
周颂大步上前,一把将鹿鸣护在自己身后,冷冷地盯视着角落里看起来已经很惨,但他至今想起仍厌恶不已的女人。“林、小、姐,要我提醒你在业商广告对我家小鸣干了什么好事吗?”
杜特助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还能让这个女人晃到这里来恶心他家小鸣?
林妲闻言畏缩得更厉害了,这个男人深沉狠戾的目光几乎比厉鬼还叫她生惧。
“您、您是颂少?”林妲脑中闪过了一个可能性,倒抽了口凉气,眼底惶色更深了。
“喔,原来刘彦已经告诉你了,所以你是来道歉的?”周颂冷漠地看着她,“小鸣原谅你了吗?”
“没……没有。”林妲心虚地抖着唇,更害怕了。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他眼底不耐已逼近凌厉。“碍小鸣的眼吗?”
鹿鸣被他护在高大强壮的肩背后,有一刹那的恍惚心悸,随即回过神来,也不知是该好气还是好笑。
虽然他的英雄救难迟到了半年,放在此刻显得有点荒谬可笑,甚至有点瞎搅和,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还是有点小感动……只有一丁点。
“咳。”她拍开了他,轻描淡写地道:“她是来求我帮忙的。”
“小鸣,你就是太容易心软了。”周颂对上她,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怜爱宠溺地低声道:“对于伤害过你的人,就该叫她有多远滚多远。”
“阁下丰功伟业也不少,现在还不是一样站在这里?”她抱臂似笑非笑。“也没见你滚多远啊!”
周颂顿时哑口无言,原本高大威武的身子微微瑟缩,鹿鸣彷佛看见了某种大型动物萎靡可怜的地垂下耳朵的模样……
她努力压抑下嘴角频频上扬的冲动,转而望向惊惧的林妲道:“二楼左转最后一个房间,不含早餐一千五,爱住不住。”
“我要住我要住!”林妲抱紧了行李袋,满眼感激急忙点头。“鹿鸣……真的谢谢你。”
她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等林妲上楼之后,回头就对上了一张满满委屈的英俊阳刚脸庞。
“为什么她有房间住?”周颂深邃好看的黑眸盛满哀怨,“我还是病人,我就得住帐篷?”
“那帐篷不是你自己搬来的吗?”她挑眉。
“小鸣,你都原谅她了,为什么不能原谅我?”他咕哝。
眼前威猛魁梧的大男人活似二货哈士奇附身,蠢萌得令她不忍卒睹。
“我没原谅她。”不知不觉间,鹿鸣的语气已经软化一些些,但态度依然坚定。“至于你,也没什么好原谅不原谅的,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各自放生,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很好。”
“不好,没有你的生活,一点也不好,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就这么决定了。”他不管了,就是死皮赖,死缠烂打也要巴着她大腿不放,什么男性尊严,能吃吗?能卖钱吗?能有暖暖软软的女朋友抱吗?
“你——”她一时气结。
周颂是狠下心的不要脸来了。
他那么大只,鹿鸣推也推不开,打也打不走,最后只能气喘吁吁怒目而视自暴自弃地由着他在民宿一楼客厅驻扎了下来。
说驻扎还真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他大爷就大摇大摆地把外面的顶级帐篷搬进客厅,甚至还塞不太下,直到挪开了一个柜子才勉强摆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