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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是件小事(上) 第9页

作者:蔡小雀

难怪她觉得耳熟,原来是出自《诗经。卫风。氓》。

通篇述说的是一位女子的感慨自伤,她于绮年玉貌时爱上了一个信誓旦旦会心悦爱护她一生的男人,为此不顾一切嫁入其家门,她为丈夫夜以继日辛勤操持,渐渐年华老去青春不再,丈夫却变心负情,甚至无端暴力相向,已浑然忘了当年许下的白首偕老恩爱誓言。

女子回想前尘,自知情爱恩义已尽岸东流,只得悲伤黯然下堂归家,还得面对家中兄弟的冷眼取笑,领悟到原本就是人心易变,世事无常……

——桑叶未落时,枝叶繁盛泽润,小斑鸠呀,不要贪食吃桑葚,好姑娘呀,不要痴情贪想男人……

——男人耽溺于爱情时,想离开就能随时抽身,女人沉迷爱情时,想要抽身不可能……

——我没有差错,是你变了心肠,你这个没准则的男人啊,天天都在变花样……

鹿鸣看完后,神情怅然久久。

“姬摇阿姨,这就是你当年的故事吗?”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这阵子又没看《封神榜》,无缘无故冒出个西周场景,还有个深夜独坐宫殿的王后……如果这时候还猜不出这位王后的身分,那她就真的太迟钝了。

“只是姬摇阿姨为什么会突然间托梦?”她疑惑地自言自语,突然间后脑勺没来由一疼,好像被谁巴了一下,她猛然回头,立时露出心虚的干笑来。“姬摇阿姨,你什么时候来的?”

高贵端庄傲然的姬摇王后还是一脸没表情,正襟危坐在她对面……挡住了电视。“近日,无事莫出门。”

她一愣。“为什么?”

姬摇王后沉默了一下,淡淡道:“你飞廉、伏兵入宫,近日诸事不吉。”

鹿鸣吞了口口水,有些发慌。“姬摇阿姨,你说真的假的?”

……紫微斗数十二神煞星中的飞廉、伏兵,一主祸:诋毁、孤寡、劳苦,一主祸:权术阴谋、恶意中伤……

她能见鬼不是已经够惨了吗?为什么还莫名其妙招惹了这个?

“总之,无事莫出门。”姬摇王后冷冷地道:“七日后灾星自退,爱听不听。”

“我没有说我不听啊……欸?人呢?”她忍不住本哝,一眨眼面前又没了人……呃,鬼影。

鹿鸣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吐司,忍不住对着空气大喊:“姬摇阿姨,你就是我昨晚梦里的那位王后吧?对吧?对吧?”

空气空空荡荡,只有电视机里传来的某台新闻,口吻专业内容荒谬地播报着明星的大小八卦马路消息。

——算了,反正她除了出门上班、下班回家,也没打算要去哪儿,这七天就乖乖当缩头乌龟,顶一下就过去了。

第3章(2)

鹿鸣三两下吃完了手中的吐司,灌了一杯鲜女乃,心不在焉地持续转台,电影台里那个高大健硕俊美的美国队长以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守护家国的信念,驾驶着载了炸弹的飞机,直冲入冰山大海,留下等待了整整七十年,等着他回来履行跳舞约会的佩姬探员。

她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又刺眼,默默又换了另外一台。

“时空旅人之妻”中,罹患“时空错置失调症”的亨利认识了小时候的克莱儿,他注定遇见她,她也注定爱上他,可是彼此的邂逅、相恋、结婚、生子过程中,总是得猝不及防地面对亨利因特殊体质而突如其来的消失,破碎地穿越在每一个时空,只能随波逐流、无从选择……

他想留下,但身不由己,她选择等待,因为一生已舍不得放手。

直到有一天亨利被猎人误杀,可当他再度来到自己死后四年的世界,看到已经九岁的女儿,还有始终等着他出现,不断为他准备衣服的克莱儿,当心爱的妻子苦苦追赶而来盼着和他相聚的刹那,看见的却是自己的丈夫又不由自主渐渐消失在她面前……

小说里最后一页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要来了,而我在这里等待。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静静关掉了电视,有一丝疲惫和愤慨地以手揉了揉脸庞。

——为什么?

——为什么自古以来,大多数都是女人在等?

——值得吗?

但话说回来,时代不一样了,虽然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惆怅,然而现在已经罕有为谁痴痴等待一生的女人〔更遑论男人〕,大家逐渐明白了一个感伤,真实的道理——青春易过保鲜期,生命长度不由己。

我等你一天,十天,一年,十年……但没有什么是一辈子的事了。

也许正因为这样,这些电影主轴或片段,才分外叫人酸涩眷恋伤怀心疼吧?

鹿鸣忍不住反思回自己身上,她今年二十九岁,和周颂相恋五年,其中有四年半也是在等待周颂回来,他们之间聚少离多,真正相爱相处的日子加总起来也不过短短六个月左右。

如果她将来和周颂开花结果结婚了,就算有幸能结缡四十年吧,按照这样的计算法,他也只有四年的时间停留在她身边。

想想就觉得可怕。

她打了个冷颤后,不自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这五年来,她最擅长的就是自言自语这项技能了:“算了,要是找不到其他老实保守又看得顺眼、床上功夫不错,养得活他自己并且还愿意跟我结婚的男人,那还是继续按照计划,多攒点钱以后去住优质养老院吧。”

这年头,就算结婚生子也得自己准备好退休金和养老金,如何能指望子女工作之余还能养活并服侍父母?

案慈子孝是天经地义,但现实和理想通常有着大大小小这样那样的差距。

这世上大部分的事都不是理所当然,夫妻恩爱白首偕老不是,子孝孙贤当然也不是。

……鹿鸣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做偏激型独居老人的特质了。

幸亏这个一房一厅一卫的小套房,是她几年前牙一咬,拼死拼活省吃俭用买下来的,虽然还有二十五年的房贷要缴,但手里有房心中不慌,将来卖掉房子她还能选择高级养老村住住也说不定。

“啧,”她托着下巴,一手拿起第二片吐司沾了沾川味豆腐乳上头的辣油吃,自言自语。“最近太常伤春悲秋,真的好不适合我啊,是时候该考虑来追追剧了。”

就在此时,窗口突然冒出了一个阴惨惨的人脸……

“吓?!”她一瞥眼,差点被吐司呛死,下一瞬二话不说迅速结了个手印打出去。“滚蛋!”

一记凄厉受痛的吱叫声彷佛要划破玻璃,那人(鬼)脸霎时惊逃消失无踪!

——这见鬼操蛋的人生!

她捂着额头,觉得太阳穴有点隐隐抽疼……

第二天看到林妲时,鹿鸣脸色一点都好看不起来。

尽避昨夜只是匆匆一眼,她还是看清楚了那张阴惨惨鬼脸就是前几天跟在林妲背后的那只中年男鬼。

那只鬼昨晚中了她的手印,起码也得痛好几天才能勉强恢复元气……嗯,鬼气。

倒是林妲,一看到她,就用充满胜利嚣张并且看好戏的目光瞅了她一眼,嘴角高高上扬。鹿鸣心陆地一沉,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吹完枕头风了吗?

老板的裤腰带松了,耳朵也变松了不成?

她深吸一口气,绷紧神经,面上却淡然冷静地在位子坐下,刚伸手要拿过本日待理的客户列表和事项,桌上内线电话就响起了。

“经理,找我有事?”她下一瞬秒忙把话筒拿离自己耳朵,因为那端的经理在大吼。

“——滚进来!”

连旁边的同事淑惠都瑟缩了一下,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压低声音小声问:“怎么了?经理吃了炸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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