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不动声色地“啊嗯”地吞下了剩下的半朵荷花酥,舌忝掉沾在手上薄如雪花的花瓣碎屑,一点好奇或担心的意思也无。
连周颂做完检査又蹭黏过来的时候,她也只是拍拍他的狗头……咳,笑笑地问。
“检査结果怎么样?”
“医生说一切指数都恢复正常,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周颂深邃迷人的眼眸眨了眨,忽然捂着胸口皱了皱眉道:“不过医生也说我还是要好好休养一阵子,最好有人在身边贴身照顾什么的……”
她似笑非笑。“我吗?”
“当然是你。”周颂撒娇地把头靠在她肩头上,长臂环搂住她纤瘦的腰肢。
“你是我老婆,我的身体只有你才能看跟模——”
鹿鸣没好气地一指往他腋下某点戳了下去,果不其然戳得这大个儿一僵,瞬间怕痒得嗷嗷叫地缩成了一团。
“犯规!”他满脸哀怨地指控。
“啧啧啧!”她挑眉,坏笑道:“堂堂前SAS特种部队退役人员,极限运动挑战的常胜军,unlimited的大老板,居然这么怕痒,你员工知道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撂倒吗?”
“宝贝儿,除了你以外,其他人才近不了我身。”周颂暧昧诱惑地低沉道:“况且你一根手指头就能撂倒我,我也有一根……能撂倒你,这样不是很公平吗?”
她脸蛋瞬间炸红了,“不要脸!”
“我只要老婆,要脸皮做什么?”他咧嘴傻乐。
鹿鸣哭笑不得,连连瞪了他好几眼,可看在周颂眼里却是打情骂俏得叫人骨头都酥了,如果不是她现在内伤才刚刚好点,禁不起搓揉侍弄,他早就把她扑倒了。
不过,等出院后,两人朝夕相处耳发厮磨,他有得是时间和机会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掉她”。
打闹了一会儿后,周颂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听说我还莫名其妙挖到了一个中国古代的头盔?”嘿嘿,老子真厉害。
“嗯,”鹿鸣一怔,有些感伤起来,半晌后问:“你完全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想点头,却还是迟疑地道:“我失温了……所以产生了一些幻觉。”
“什么样的幻觉?”
周颂沉默了片刻,“幻觉里,我以为我看到了一支古代的军队……”
英灵无踪,痴魂已逝……
鹿鸣原本已选择让一切千年前的,无论是爱恨纷扰通通安息在那一天那一刻,可是种种迹象显示,她和周颂之间的牵绊好像不单纯只是这一世,他们俩爱上了对方那么简单。
住院的这些时日,她上网査了许多资料,无意中发现了现在的哈巴罗夫斯克接近周朝时期,赤戎和古鲜卑交界的地盘。
姬摇阿姨和……管夫人提到的,那场周王没能生还回到朝歌的大战,是不是就发生在孙达尔-哈亚塔山?
她有些痴了,心脏闷闷绞拧得剧烈生疼。
大王……父亲……他就是这样无声无息地埋葬在遥远异国的大地上,三千年来,始终不得回家乡。
是因为这样,姬摇阿姨和阿娘才迟遅等不到他吗?
可不是说人死了,灵魂就自由了,不是回归地府重新转世降生,就是依恋地跟在自己最心爱的人身边?
三千年前的父亲,真正爱的究竟是谁?
鹿鸣满眼忧伤和怅然,望着落地窗外隐隐青山,下一瞬忽地释然了。
无论如何,姬摇阿姨总算在魂飞魄散的最后一秒找到了大王。
不管是爱是恨是怨,最后那一刹,都结束了这个因果。
第19章(2)
周颂靠拥着正怔怔出神了的鹿鸣,他脑中蓦然闪现了一个片段——……听说周王膝下有一女,五岁娇龄,生得玉雪可爱,出生之时有吉样瑞兽呦呜来拜……我鲜卑原意亦有“吉样神兽”之称,既然这般有缘,那周王便把你爱女给了我吧。
他浓眉紧紧蹙起,神情陷入沉沉深思。
曾经做过的梦,渐渐从千万个散落的碎片慢慢拼凑成了一幅壮阔遥远栩栩如生的拼图……
年轻的鲜卑王,龙威犹存的周王,赤戎战场,南下朝歌,雍容坚强的王后,绝美阴沉的管夫人,他的小小的粉团子……
“哥哥,我回朝歌以后,你还会来看我吗?”
“会。”
“——定不要忘记啊。”
……禀主上:周王姬昨夜殁。
他胸膛惊悸剧痛起来,脸色变了,拥着怀里心爱女人的铁臂箍得更紧,恍恍惚惚月兑口而出——“呦呦?”
鹿鸣闻言猛地僵住,霍然抬头,听地望进他赤红撼动的眼底。
眼前看到的明明是高大深沉豪迈的周颂,可依稀彷佛间,面前熟悉至极的男人却幻化成了一个英气勃勃霸气横生的少年。
“——呦呦,对不住,你父王斩下赤戎王头颅后已力竭垂死,他唯一惦念的是你,求我一定要送你回朝歌,回到你母后身遗……”
“——当时暴雪袭来,我甚至连带走他尸首的机会都没有……”
“——他并没有把你给我,可既然是托付,那你就是我的了。”
“十年后,我必来朝歌求娶你!”
鹿鸣大大睁圆了眼,梦呓般地愣怔喃喃——“哥哥?”
……普氏哥哥,鲜卑八大皇族之一,征服东西夷各部落于麾下,成为鲜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王。
鹿鸣脑子乱糟糟的,顷刻间塞进了无数自己曾看过的各种文献、轶闻、讯息,在这一刹那全冒了出来。
“难怪你姓周。”她忽然没头没脑地自言自语,眸底仍有惊喜与震惊之色。
“我姓鹿,千年前自姬姓演化而来,你姓周,千年前曾有鲜卑普氏皇族易姓为周……”
——等等,所以三千年前,他就是那个送她回朝歌、固执坚定地和她订下十年之约的鲜卑王?
周颂不敢置信地,做梦般地再问了一次。“你是呦呦对不对?曾经出现在我梦里的,我的小团子?”
“我是呦呦。”她眼圈渐渐红了,轻若叹息,似悲似喜地低低笑了。“难怪……果然是一段算不清的“孽”缘哪!”
“什么叫“孽”缘?”他眸底含笑,还有抑不住的湿润热意,低沉嗓音隐隐颤抖地道:“坏呦呦,你竟让我等了那么久……”
说好的十年,竟成了三千多载。
轮回无数,终得相聚。
“所以我这辈子等你五年,就是来还债的吧?”她吸吸鼻子,隐带微微苦涩地自嘲道。
“不,”他轻轻捧起她的脸,目不转睛贪恋地描绘过她的眉眼、鼻梁、小嘴……温柔无比地道:“那是我混蛋,跟前世因果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忍不住被逗笑了。
“这只代表我们就是天生注定在一起的,谁都不准否认抵抗了,对吧?”他俯下头,满腔炽热柔情、无尽喜悦地深深吻住了她。“好吗?”
“……好。”
热闹的元宵节和台北灯会,出院后的周颂和鹿鸣却选择安安静静地在家里度过。
周颂突然省悟过来,不管经历再多的轰轰烈烈、惊险刺激甚至是大风大浪,人,终究还是回归港湾旧巢中,岁月静好地一起享受着三餐一宿朝夕相伴的日子,最幸福。
他最近每天拥着心爱的鹿鸣,睡醒后的头一个念头就是——该怎么求婚,他家呦呦才会愿意尽快嫁给他?
这天早上,他小心翼翼地放开了蜷缩在自己怀里睡得正熟的小女人,又止不住怜爱地轻轻吻了吻她粉女敕的脸颊,在她不耐烦地皱皱鼻子时,连忙安抚地拍着她的背,直到她慢慢地睡沉了,这才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尽避室内暖气很足,但周颂还是替她掖紧了丝绒被,赤着大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唯恐吵醒她,改到另外一间客房的浴室洗漱过后,到厨房开始张罗起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