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带着两百万的支票进了银行,鹿鸣心情有点复杂地把号码单先拿给了银行临柜人员,手中的存款单和支票与存折却是捏了又捏,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银行大厅中央,脸色微微苍白却始终对着她笑得令人心乱的高大男人。
她觉得内心又开始纠结了——这笔钱明明拿得天经地义,可总觉得拿人手短,那她以后还能理直气壮把人说撵就撵吗?
鹿鸣黑着一张小脸,闷闷地对行员说了声抱歉,然后默默拿过原子笔在支票上写了几个字,对折后和存措一起收进包包里,走向正低头强抑浊重咳嗽声的周颂。
“我好了,先去吃饭。”她淡淡地道。
他眼睛一亮——小鸣终究还是心疼他的对吧?
鹿鸣努力无视他瞬间灿烂灼热的迷人电眼,面无表情地将他带到一间专做煲汤粥品的店,把菜单丢给了他。
“自己点。”她转头对笑咪咪的老板道:“王叔,我要一个牛腩汤,一笼汤包,谢谢。”
“好咧!”老板熟稔亲切地道:“今天有很女敕的山苏,帮你们拌一个来?”
她正要点头,周颂已经抢先道:“谢谢王叔,我也要跟她一样。”
她眉头皱起。“王叔,给他一个百合蜜枣猪肉汤吧。”
靶冒咳嗽的人跟人家喝什么牛腩汤?
老板忍不住对鹿鸣暧昧地眨眨眼,暗暗比了个大拇指。“小鹿,男朋友啊?不错不错,长得又高又帅呀!”
“才不——”
“王叔眼光真好!”周颂乐了,眉开眼笑的。
鹿鸣瞪向这个臭不要脸的,再度后悔自己干嘛好心带他来熟识的汤品粥店吃饭?刚刚就该把他扔在麦当劳门口就走的,管他吃快餐会不会上火。
“……不想死就把手给我拿开!”她咬牙低声恐吓。
周颂满心惋惜地把偷偷模上她腰肢的手收了回来,指尖贪恋着方才一秒触及的凝脂柔软腰窝,不自在地挪动了下突然有些别扭的坐姿,试图让勃发叫嚣到硬烫发疼的“大兄弟”稍稍冷静点。
心爱的女人就在身边,他却能看不能吃,现在连模都不给模了,虽然是自作孽,可周颂还是内心悲伤逆流成河……
鹿鸣被他深沉缱绻得近乎忧伤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舒服,好像自己是花心大少玩完了就抛弃他——等一下!角色设定崩了吧?
他在那边哀怨个香蕉番石榴?
长得帅又会装可怜很厉害吗?有胸肌有大兄弟就了不起吗?
就在鹿鸣眼角抽搐,火气要冒上来的当儿,周颂连忙正襟危坐,还殷勤地帮她倒了杯热茶。“冷不冷?喝点茶暖暖胃。”
鹿鸣默不作声,只是边啜饮着茶边拿出手机滑,明显就是不愿跟他再多做交谈。
斑大雄浑的周颂跟着她窝在这不高级也不脏的铁制桌椅前,却觉得只要能看着她,能闻到她身上淡甜的幽香气息,就已心满意足了。
如果,能这样过一辈子就更好了。
若说周颂在此之前对于结婚这件事,从“干嘛那么早绑死自己”,到“好吧好吧如果对象是小鸣他也勉强能接受”,演化成“只要小鸣回来我马上就跟她结婚好让她高兴”——可现在,周颂却无比清晰深刻地感觉到,原来不是的。
鹿鸣离了他,一样会好好过曰子,反而是他,已经过不了没有她的日子了。
等老板把煲汤和两笼汤包、拌山苏等放下离去后,周颂自动自发地替她拿了筷子汤匙,看着她舀起一匙香浓四溢的牛腩汤正吹着,忍不住开口。
“小鸣……”
“嗯?”饥肠辘辘的鹿鸣正迫不及待想把汤吹凉了咽下肚去,漫不经心地哼道。
“请你嫁给我。”
“哐当”一声,她手上的瓷汤匙掉进大汤碗里,一脸愕然地望着他。
他体贴细心地抽来面纸,替她擦擦被一两点汤汁喷溅到的小手,温和地重复,“我想请你嫁给我……你愿意吗?”
鹿鸣一震,猛然回过神并缩回手,眉头打结。“开什么玩笑,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愿意!还问什么问啊?”
他眸光黯然却依然无比温柔地凝视着她。“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再相信我了,但我还是会继续求婚下去的,我不会放弃。”
她心跳又开始乱了,烦躁地推开牛腩汤,改吃起热腾腾的小笼汤包,但是里头汤汁鲜烫,让她没办法狠狠地一口一个磨牙用。
总之,看什么都不顺眼……都是面前这个家伙害的!
是不是男人体内都有一根名为“贱骨头”的组织?对于乖乖留守在原地的,就能视为家里永远都不会跑的床,等着他四处趴趴走玩累了回来睡?
可是等到哪天床不见了,被迫只能躺在冷冰冰硬邦邦的地板上,男人要嘛就是赶紧去买张新床,再念旧一点就是会认床认他个十天半个月,但是最后睡久了也就习惯了。
不过就是张床嘛,软的硬的双的单的,总会挑到自己喜欢的吧?
而这五年来,她已经渐渐地熄了那份蠢动少女心,灭了有朝一日能和他走入婚姻长相厮守白头偕老的梦想,绝了自己是张能和他相亲相爱养儿育女一辈子的千工拔步床的期盼……
现在,他又想把她捡回去了,她就得感恩戴德乖乖扑上去吗?
没门!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地把一笼汤包都吃完了,又喝了口热茶润润,这才慢条斯理地抬眼看他。“求婚是你的自由,不答应是我的权利。”
周颂心里很难受。
他的小鸣,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已不再有往日的欢喜、忐忑和眷恋了。
周颂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胸口阵阵紧抽绞痛感,更加坚定无论如何都要再把她追回来,让她再度爱上、依恋、信任自己。
“有没有吃饱?”他吞下痛楚,柔声地问,“要不要再加点什么?你吃得太少了。”
她一怔,忍不住扫视过他面前完全没动过的汤和小笼包,没来由地心痛了痛,又仓皇地转移目光,硬声硬气道:“我吃好了,要走了吗?”
“好,我们回家。”他眼神一暖,“回家”这两个字令他无比雀跃,二话不说起身去付钱。
鹿鸣憋着不去提醒他,他自己还粒米未进……免得他又燃起希望,自作多情地以为她是在担心他。
可是在回家的路上,鹿鸣心里沉甸甸的,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周颂一进帐篷后,再也撑不住了,他低声喘息着,翻找出药包来,扭开了一瓶矿泉水配着服下,结实的胳臂抵在不知何时又滚烫起来的额头上,浓眉紧紧皱着,却始终咬牙忍着。
他不要她再担心自己,他是她的男人……好吧,现在已经不是了,但他终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男人要有肩膀,要懂得疼爱宠溺保护自己心尖上的女人,好男人不能让女人伤心和流泪……
以前他没做到,以后他一定要腾。
而在帐篷外头的餐桌椅上,鹿鸣边敲着键盘,边偷偷瞄着帐篷内……没有任何动静。
她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月兑序行为大皱眉头,逼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笔电前——
一个花莲的店家朋友托她牵线台北的客户,得以让产品又多了好几处销售点,但是有些合约细节的部分还是想请她帮忙看一下,并且需要再特别注意些什么?
鹿鸣心思沉静下来,专注地回信。
帐篷里隐隐有几声压抑的闷咳,她在键盘上方飞舞的指尖倏然一顿,迟疑了几秒才又继续。
等检査完了信件内容0K,按下发送后,她又瞄了帐篷方向一眼……然后再一眼……最后无声地低咒了一声,起身去橱柜前面翻了翻,翻出一包蒸煮面,烧了一小兵热水面去,打颗蛋,想了想又扔了撮干燥海带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