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靳看看御花园的荷花池,再三深呼吸平稳激动的情绪,同时告诉自己,忍着,不要伸手触碰,可是,薄薄的一封书信却好像会烫人似的,从衣袖烧到胸口,再窜过四肢百骸,教他整个人都快沸腾了。
虽然他一直有预感,名士巷走水会促使容妃做出回应,但是他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真是难得,今日不用当职还愿意来看朕。”皇上慢步走过九曲桥。
“今日有人给卑职送花,卑职觉得心情很好,就进宫向皇上问安。”云靳真的没想到容妃会透过一个卖花的小泵娘送信,这个卖花的小泵娘常常在东市卖花,他绝不相信她是容妃的人,可是容妃实在太大胆了,难道不担心小泵娘送错人了?
皇上打量了他一眼,眉开眼笑,心情真的很好,忍不住调笑道:“谁给你送花,苏姑娘吗?”
提到苏映宁,云靳就很郁闷。虽然苏华安没有搬出名士巷,但是日日带着小宁丫去马场,说好听是宅子要整修,小宁丫不方便待在那儿,事实上是不想让他跟小宁丫见面。
没关至,白日不能见面,晚上可以翻墙,可是,苏华安日日跟他玩猜谜游戏,今日住马场不回来,明日住慈惠堂不回来,难得回来了,小宁丫又改住在苏华安看得见的西厢房……总之,苏华安就是不让他见到小宁丫。
皇上微微挑起眉,“苏姑娘让你受了气?”
“这事以后再说,卑职还是先给皇上送消息。”两人说话之间,云靳已经将袖里面的书信不着痕迹的转到皇上手上,皇上很俐落的再收进袖兜。
“这是送给卑职的,卑职确认是她亲笔书写,还有鸢尾记号,可是,有心人也能模仿出来,卑职还是不放心,想请皇上亲眼确认。”皇上对容妃的认识比他还深,判断应该比他更正确,是不是有人想借容妃之名谋害皇上,还是交由皇上裁断。
“你说是就是,何必如此麻烦?”皇上努力控制欢喜的表情。虽然远方的人无法听见他们的谈话,但是从他们的表情可看出端倪。
“太后知道皇上在找容妃。”云靳提醒道。
“朕更相信名士巷的那把火烧出容妃的怒火。”
“皇上可有想过,太后难道不知道这样的举动会惹恼容妃吗?”
皇上摇了摇头,冷漠的道:“对太后,朕比你还了解,太后不但知道,甚至是有意为之,她对自个儿太有信心了,连朕都不敢在她面前嚣张,一个早该死的人如何值得她害怕?”
“十五年前可以让容妃殉葬,她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十五年前能做的事,十五年后不一定能做得到。这十五年来,太后做了什么,容妃应该握不少,但是容妃做了什么,太后绝不知道。”
云靳点了点头,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站在明处的人原本就不能掉以轻心,偏偏此人以为自个儿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谁都没有放在眼里。
“朕倒是很好奇,容妃会拿什么跟朕合作?”
“这要看皇上值得容妃拿什么合作。”
皇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朕怎么觉得你胳臂往外弯了?”
“卑职只是就事论事,站在容妃的立场,容妃当然担心帮皇上对付太后之后,皇上会不会同时牺牲她,所以,卑职以为皇上必须展现诚意,让容妃全心全意帮皇上,而不是在后面留一手。”
“留一手?”
“皇上要对付太后,是因为安国公府,可是容妃想对付的人,只有太后。”这就是皇上和容妃之间的差别,他们的目标并不完全一致。
略微一顿,皇上缓了口气道:“朕倒是忘了这一点。”
“若容妃是个心思深远的人,卑职相信她手上拥有的不会只有泼天财富。”财富是建立势力不可或缺的根本,要不,安国公府不会努力攒银子。
“是啊,若是经过十五年,她手上依然只有宁亲王留下来的财富,太后要找到她就不会如此困难了。”
容妃逃亡的头两年,他不得不派人追捕,往后他就撒手不管了,而太后从来不曾停止寻找容妃的下落,只是把这事儿交给了安国公府,安国公府觉得容妃不足以构成威胁,渐渐不当一回事,然而即便如此,以安国公府的势力,不至于十五年来一点线索都没有,由此可知,容妃手上有很多人脉为其掩护。
“对皇上来说,对付安国公府比对付太后更为重要。虽然没有太后,安国公府不会有今日的势力,但是没有安国公府,太后跟后宫不受宠的嫔妃没有两样。”
“朕明白。”
“皇上还有个麻烦,皇上上哪儿都有人盯着,容妃想见皇上一面不容易。”
皇上戏谑的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容妃很有本事,难道她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云靳噎住了。
皇上突然玩心大起,倾身靠过去亲昵的问:“你说,她会不会约朕去竹子湖?”
“皇上还真是喜欢竹子湖。”云靳眉角一抽。
“虽然在这儿不怕别人听见,但是在竹子湖,更不会有人知道与朕饮酒作乐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常顺大人不是人吗?”云靳看了总管太监一眼。
总管太监差一点吐血,云世子,不能当俺不存在吗?
皇上恼怒的伸脚一踢,“陪朕去竹子湖很让你受委屈吗?”
云靳当然委屈,但又不能直说,谁教他貌若潘安,他陪皇上到竹子湖,人家当然乐得借机发挥想象力,将他想成靠男色上位的宠臣,这未免太侮辱他了,他可是凭自个儿的本事从战场上活下来的。
“若她派人询问,就说朕喜欢竹子湖。”皇上哼了一声,傲娇的转身走人。
云靳瞪着皇上离去的身影,这会不会太任性了?算了,皇上倒也挺可怜的,他没见过比皇上还累的人,除了在几个信得过的人面前,皇上甚至稍稍放松一点也不敢。
苏映宁从来不喜欢繁华的都市,看似热闹,其实是最残酷的地方,可是最近她格外想念车水马龙的街市,坐在路边的小摊子吃碗馄饨,欣赏这个城市的张扬……原来没有一个地方会令人绝对的讨厌,只是要找到心之所系。
在这儿的心之所系是云靳……她从来没想过会喜欢上一个人,因为她太理性了,不认为自个儿在这个时代会教某个男子放在心上,绝大部分的男子在她眼中都是小屁孩,他们的距离是非常深的思想鸿沟。云靳的出现从一始就不是按照正常轨道,她对他有防备,但从来不是感情的防备,然后她不受控制的咬住他抛岀来的诱饵,从此他们就越走越近,走进彼此心中。
虽然知道爹是对的,敬国公府没有拿出诚意,这门亲事还是别想了,可是她也知道他们的身分相差太悬殊了,敬国公府同意这门亲事己经不容易,要人家拿出诚意……诚意真的很难说清楚,人家觉得诚意到了,你觉得还不够,说白了,就是有一边资态摆得很低,低到另一边如何刁难都无所谓,这对爹或敬国公府而言,这都是不可能的事。
婚嫁之事还早得很,她不着急,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恢复“自由之身”。
上了马车,苏映宁像个小可怜似的瞅着苏华安,小心翼翼的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爹,明日开始别再来马场了,好吗?”
“敬国公府不给出明确的态度,你别想见他。”苏华安的态度很强硬。
“谁说我要见他,只是马场太无聊了,我快闷坏了。”苏映宁绝对不会承认自个儿犯相思了,以免她爹觉得委屈,女儿的心竟然如此轻易投入“敌人”的阵营,真的白养了。可是,有好些日子没看到他了,他好吗?见不到她,他是不是很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