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靳真想拿棒棍敲人,他不是应该恨不得将那丫头大卸八块吗?可是看看他,竟然充满了崇拜……好吧,若不是扯上他,他也会觉得她了不起,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对她的认知,他再也不会认为她是个村姑,甚至好奇她脑子究竟装了什么。
“这次苏姑娘出面相邀,我也跟着一起去。”
云靳泼他冷水,“她不会出面相邀,她不是傻子,主动上门承认自个儿是流先生。”
“也是,这会儿她应该足不出户,你想见到人可不容易。”
云靳没好气的将画册阖上,越看越不满,“你等着吧。”
苏映宁又被跟踪了,这次她火大了,不是让对方追着她跑,而是怒发冲冠走到对方面前,大声质问:“你是什么意思?为何一直跟踪我?”
崔晨吓了一跳,目瞪口呆了半晌,迟疑的道:“姑娘如何认出我?”他的易容术可是很厉害的。
“看你的身形就知道了啊。”她是大夫,对人体很熟悉,更别说她擅丹青,看一眼就可以将人的身形体态描出个大概,何况他三番两次在她面前闲晃,她还能不记住吗?
崔晨闻言一凛,笑着道:“姑娘真是厉害。”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直接说重点。”
“我家主子见过姑娘的〈春游图〉,想请姑娘再画一幅〈春嬉图〉。”
苏映宁不由得一怔,虽然有过不少猜想,但万万没想到跟她两年前一次随意之作有关。有一回她上山采药,远远见到福恩寺的桃花开得正盛,于是想转去寺里的桃花坞赏花,正好遇见公子、姑娘们相约到福恩寺下的灞水出游,整个燕阳的公子哥儿、名门闺秀全聚在那儿,各式各样的美色闪闪动人,见了教人忍不住手痒,而且从挑花坞往下一看,一目了然,她便心血来潮画了一幅〈春游图〉,送到八方书铺贩卖。
她没将那幅画当回事,无论是哪个时代,艺术品从来是见仁见智,就算那幅画挂在墙上两年没有人欣赏,这也没什么,没想到一个月不到,就教外地来的商贾看上眼了,然后买走了,得了五百两。
总之,因为这幅《春游图》,她发现卖画比卖写真集更赚钱,后来又画了幅《春光明媚》得了三百两,不过,这一次等了三个多月才找到买家。
这两幅画让她尝到了甜头,导致她完全提不起画写真集的热情,要不是青花巷的姑娘等着流先生的画册等了一年,频频催促刘掌柜,她才重新又画起了写真集,没想到就出事了……
想到这儿,她正了正心神,决定先把这些烦人的事抛到脑后。
“你家主子如何知道〈春游图〉是我画的?”画家的作品当然要落款,但她又不能大剌剌的署名苏映宁,便配合草药图书取了“鸢尾公子”这个笔名。
“刘掌柜没有鸢尾公子的作品可卖,便向我坦白鸢尾公子就是苏姑娘。”
她并未特别交代刘掌柜不能说出鸢尾公子的身分,毕竟这个时代男女不平等,刘掌柜应该不愿意人家知道鸢尾公子是女儿身,阻碍作品的销路,况且刘掌柜也不是个多嘴的人,没想到刘掌柜还是将她出卖了。
崔晨显然知道她的想法,“刘掌柜原本不愿意说出来,是我再三恳求,发誓不会将鸢尾公子的真实身分说出去,他才愿意告诉我的。”
“你为了一幅〈春嬉图〉跟了我那么久?”当她是小丫头很好骗吗?
崔晨恭敬的行个礼,“这是误会。我知道自个儿的请求令人为难,拿不定主意应该如何向姑娘开口,若非姑娘今日主动走过来,我还犹豫不决。”
苏映宁似笑非笑的扬起眉,“我误会了吗?”
“小的姓崔名晨,我家主子是益州富商姜家大老爷,大老爷想替老夫人准备寿礼。老夫人上了年纪,喜欢春日少男少女欢喜出游的景色,大老爷无法买到那幅〈春游图〉,只能麻烦姑娘再画幅〈春嬉图〉。”
“你认为我一个姑娘跑去益州作画,妥当吗?”
“姑娘误会了,我家主子想请姑娘去福恩寺山脚下的桃花源作画。”
苏映宁知道桃花源,这是燕阳富商全家的庄子,听说是为了呼应福恩寺的桃花坞,刻意取的名字。
“我家主子愿意出一千两请姑娘作画。”
苏映宁很想控制自个儿的反应,可是这样的报酬太诱人了,让她的双眼情不自禁的闪闪发亮,但她倒不至于傻乎乎的立即答应,“我需要几日的时间考虑。”
“这是当然,姑娘也需要时间琢磨如何呈现〈春嬉图〉。”
她还没答应,他怎么就要她琢磨如何呈现构图?算了,苏映宁觉得这点小事没必要放在心上,确定他如今住在哪家客栈,便赶紧回去找哥哥商量。
苏明泽的反应比苏映宁还激动,两眼射出来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这是真的吗?一千两?”
苏映宁嗤之从鼻,有了利益就忘了危险,果然是头脑简单的人!
“你有胆子挣吗?”
“你要画多少画册才能挣得一千两,难道你不心动吗?”
“心动啊,但是银子来得太容易了,总觉得有诈。”她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她对自个儿的作品也很满意,生动有朝气、色彩鲜活,但她在画坛的地位连个边都还没模到,不过画了两幅画,其中一幅还如此巧合的勾住人家的目光,让人家愿意开出双倍的价码请她再画一幅相似的,她会不会太幸运了?
苏明泽不以为然的白了她一眼,“你一个小丫头能让人家图谋什么?”
她不是小丫头了好吗!但是有一件事他倒是说对了。
“我确实没什么值得人家图谋,所以啊,我更觉得古怪。”
“再古怪,也没你来得古怪。”苏明泽讪笑道。
苏映宁抗议的瞪了他一眼,“我只是不像一般姑娘善于绣花,哪儿古怪?”
“不擅长绣花是小事,当自个儿是男儿似的不懂规矩,那才是大事。”
“我哪有不懂规矩?只是更喜欢随心所欲。”苏映宁越说越小声。
虽知男女有别,但是上一世的教育深入骨髓,难免就放肆了一点,偏偏爹娘和三个哥哥都宠她,她就更不知道界线了。年纪大了,娘亲觉得不妥了,想要纠正她,却也改不回来了,幸好她的大胆都是有限度的,不至无无法无天。
苏明泽懒得在这上头争论,只问:“你真舍得花花的银子?”
苏映宁当然舍不得,不过理智大于情感,“不急,过几日爹爹回来,我再问爹爹的意思,若是有什么问题,爹爹必然看得出来。”
苏明泽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爹最宠你了,你说好,他能说不好吗?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还是自个儿想清楚吧。”
是啊,她的主意可多了,岂是别人作得了主的?苏映宁闷不吭声的靠着枣树坐下,错过一千两,何时等到另外一个一千两?若是放掉一千两,她肯定连睡觉都会哭着醒过来,除非老天爷眷顾,给了更好的机会……
道理如此,但这一次她就是觉得心不安,拿不定主意。
第三章 鸢尾记号惹出的麻烦(1)
脑子里面塞满了一千两,最后连作梦都会梦到手里捧着一千两,导致苏映宁根本忘了画册的事,更没想到对方来得如此之快,还直接逼着苏明泽带他上门,教她即便像个大家闺秀不出门无法逃避。
坐在花厅,云靳温文儒雅的喝着茶,那画面美好得像幅画,连平日钻进厨房就生根的珠儿也忍不住好奇的待在苏映宁身后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