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让父亲和继母随便找个人把她嫁了,她宁可嫁给这个打小便视为夫君的男人,一切都照原订计划走,这才是属于她该有的宿命不是吗?
想着,脑海中再次闪过墨东大将军在秋雨的凉亭中煮茶的身影,那刀削般的侧脸依旧冰冷如雪,眉眼之间、一举一动却全都是对她的思念。
心狠地揪起,她轻咬住唇,闭上眼,想驱逐这总无时无刻缠绕在她心口上的容套与身影。
泪,却不期然的夺眶而出。
她伸手去抹,脸上的泪却越抹越多。
见状,周弼微皱眉,“雪儿妹妹……”
“我没事。”她背过身去,直接抬起袖口擦脸。
“你是当真不原嫁我吗?”竟哭了?
“不是……我是太感动了……”
原来是这样,也是,她失踪五年回到家,他竟愿意主动开口说要娶她,她的确是该感动的。
“所以,你愿意嫁我吗?”他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够久了,雪儿妹妹。”
“我只是不希望你为难。”路兰雪回过头来,一双泪眼瞅着他,“不只是你,我的父亲母亲和你的父亲母亲都同样可能为难,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闻言,周弼释然的笑了,“只不是你不愿意嫁给我,其它的就不是问题,你就是我周弼想娶的妻子,我想跟你快快成亲,你等我,好吗?”
路兰雪看着他好一会,终是点点头,“好,我等你。”
既然周弼想娶她,她就嫁吧,终归是要嫁的,不如嫁个知根知底又对她好的。
听见她的回答,周弼忘情的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而默林那一头,有很多双始终望向这里的眼睛……
这就叫两小无猜吧?是打儿时便定下的亲事,当是这么容易便被折散的?
路家兰院里,二小姐路茹冰正不断的把可以摔的东西往地上摔去,铿锵作响,那动静之大,惊动了路家上上下下所有人。
苏华本来和路行之说着话,正说到与周家的婚事上头,兰院里的丫头嬷嬷就全一脸惊张的跑来。
“老爷,夫人,二小姐说她不想活了。”
路行之一听气骂道,“混账东西!一点小事就寻死觅活,成何体统!就是你平日把她惯的,一点也不懂事!”
苏华被这一顿数落菱,泪都快掉下来,“老爷怎么能这么说呢?婚姻大事事关女儿一辈子的幸福,怎能说是小事?这本来是板上钉钉的婚事,她大姊一回家就被搅黄了,她能不伤心悲痛吗?老爷就不能公平点……”
“我怎么个不公平了?”路行之气得打断她,说他不公平简直是在污蔑他!“现在是周家儿郎自己公开说要娶咱家兰雪,这话可是大家都听见了,又不是我逼着他娶的!说到底是他的妻子,他要选谁想跟谁成亲,旁人能说什么?更别说兰雪这门亲本来就是他打小定下的,要不是兰雪失踪了五年,他们早就成亲生子了……”
“可兰雪就是失踪了五年!”苏华也受够了,忍不住低声嚷着,“他等了她五年还不够吗?够仁至尽了吧?她却一回来就把他给抢走了——”
“注意你的说辞!不要忘了,你也是兰雪的母亲!真要说抢,也是茹冰抢了兰雪的,现在兰雪回来了,她不应该把人还给她吗?”
苏华难过的看着路行之,“老爷您也太偏心了,茹冰也是您的女……”
“够了!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没说什么,现在人家周家自己决定要娶谁,你念叨我有什么用?两个是你的女儿,你若不想该人说你是继母,就给我安分点,扮好你当家主母应有的角色,你刚刚那样子传出去有多难听!若让兰雪知道了又该有多寒心!你自己好好想想!”说着,路行之不悦的甩袍离去。
苏华难过的瘫在椅子上,心里怨慰不已。
路兰雪知道了有多寒心她根本不在乎,她只在乎自己生下的女儿,因为路兰雪受尽了多大的委屈。
吴嬷嬷待路行之走远了这才走进大厅,见苏华难过,忙上前抱住了她——
“夫人别难过了,茹冰小姐是个有福的,老天爷不会亏待她的。”
苏华苦笑的摇头,“丢了周家这门亲,上哪去找个更好的?冰儿为了等这个周弼,今年都十六了,没想到最后竟是一场空……”
她真是不甘心呵,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
这几日,天空的云层很厚,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气味,却一直没下雨。
整个路家就跟这几日的天气一样,有股令人窒闷的气息,兰院的二小姐闹了一天一夜,哭得都没劲了,终是消停了几天,梨院的大小姐也都待在屋里,听说已经开始狂在绣成婚要用的枕头,路家三小姐也在母亲的告诫下安静了几日,可却没忘了要和二姊偷偷去瞧墨大将军进城的威风这事。
墨大将军的轻骑要进兰城的这一天,也是阴阴的天气,却完全不减兰城居民的热情,兰城大街被四面从方汹涌而来的人挤得水泄不通,老老少少不分男女,全都为睹墨大将军的尊容而来。
墨东骑在高大的马背上,黑发飘散在空中,一身黑衣黑发,身背长剑,宛来自黑暗的王,冷峻尊贵高大英武,除了他脸上的胡子外,几乎没有一点武将的凶猛之气,反倒一身贵气雍容,震傻了众人的眼。
“这墨东大将军也长得太俊美了吧?”
“是啊,猛地一看还以为是京城来的皇子或王爷呢!”
“之前听说从北境回京时被人下毒瘸了腿,还以为会坐着轮椅上战场呢……”
“呸呸呸,别道听涂说!墨大将军可是我们东旭王朝的第一战神,有他出马没有打不赢的仗!”
“是啊,墨大将军英明!墨大将军神武!”有人说着说着便大叫了起来,一时之间整条大街都充满着这样的摇旗呐喊声。
路兰雪静静地伫立在客栈二楼的窗台前看着他,心怔怔地跳着,那种想马上冲上前去抱住他的念想,不住地在她胸口浮动着。
他,还思念着她吗?
时间都过了那么久了,他,还是忘不了她吗?
不管他是不是还思念她或是已经忘了她……
她,好想他。
真的真的好想他。
如果可以,她多么想不顾一切的飞奔到他身边,亲口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多么的思念他,亲口告诉他,他煮的茶就算冷了凉了,她都觉得是世上最好喝的茶,亲口告诉他,就算她不能再待在他身边,她还是一直一直把他放在心里。
路兰雪的手抚在胸口上,感觉自己的心狂乱的跳动,随着他的马匹越靠越近,她的心彷佛就要跳出来了。
她幽幽地凝视着眼前高大挺拔又尊贵威仪的他,鼻头酸了,眼眶也酸了,一股热气袭上面颊,她几要情不自禁的叫喊出他的名字……
她也真的喊出了口,小小声地,只有她自己可以听见。
然间,一道锐利的黑眸对上了她——
路兰雪惊愣着来不及回避,也忘了要回避。
无妨吧?她脸上有轻纱遮脸,他应该认不出她,更别提这整条大街上像她这样看着他的女子不知有多少,还不如趁机好好的瞧上他一眼,也许是这辈子最后一眼了,她巴不得把他此刻的模样深深印在心底。
斑大马背上的墨东没有一丝的笑意,冷漠的眼神轻轻扫过众人。
那些为他呐喊的声音,那些爱慕的眼光、钦佩的眼神,那些感激……种种,不管是什么,根本就无法进入他的感官之内,他彷佛在世间独自行走的游魂,没有人可以真正看见他孤独寞又悲伤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