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如素笑着宽慰祖母。“三十万两够我花用了,还有你们为我置办的嫁妆,我一个人哪用得了那么多,何况我都要嫁人了,还怕王府没得吃吗。”
“话不是这么说,做人不能太天真,如今你的地位今非昔比,用银子的地方比你想象的多,你以后来往的人家是勋贵、是皇亲国戚,一些人情往来的用度必不可少,等你发现真要用钱时才知银子不够。”她是过来人,知之甚详。
殷老夫人也掌过家,知道用钱调度的不易,她原以为有时间多教教孙女如何理家,掌管财务,谁知才刚起头就要嫁作人妇,让人有千般的不舍,总想再多留几年。
她摇头,小声的在祖母耳边说着。“世子爷有银子,花不完的,他那人纨裤虽纨裤却十分会攒银子。”
“真的吗?”殷老夫人一脸不信,认为孙女是说来安抚她,不想她太担心,一辈子欠儿孙债。
“祖母,我不骗你,等我过门后就把他的银子全攥在手中,到时我带祖母搬银子去,你想要多少就搬多少,别人家的马车载人,咱们家的马车专载银子。”这些年她都没有好好孝顺祖母,若无祖母的偏心,她怕是得受不少活罪。
殷老夫人被她的话逗笑,抚着孙女的脸颊忽地红了眼眶。“九丫头,祖母舍不得你,若能多留两年……”
人和人的缘分十分奇妙,自从殷三老爷一家子从齐南回来后,祖孙俩比以前更亲了,殷如素每天都会到祖母屋里请安,待上个老半天和祖母聊天、念书给祖母听、帮祖母抄经,直到祖母累了才转回自个儿院子。
几乎是一天也没漏过,朝夕相处二老一少有如忘年之交,聊着聊着就会忘了彼此年岁,开怀大笑。
靶情是相处出来的,殷如素和殷老夫人的祖孙情便是一点一滴累积而成,两年多来她们说过的话胜过其他人,什么都少有隐瞒的无所不谈。
“祖母,我不嫁了,留下来陪你。”十四岁真的太小了,若怀了孩子,十之八九是难产。
迸人的夭折率很高,很多孩子都养不活,母体太早生育同样寿命不长,难怪人生七十古来稀。
在现代,七、八十岁的老人家还能跳广场舞。
“又说瞎话,快把盖头盖起来,一会迎亲的人就要到了。”再不舍也要放手,鸟儿长大总会离巢。
“祖母……”殷如素忽然感觉一阵鼻酸。
“乖,别哭了,小心妆花了就不好看了。”唉!老三家的忒是无情,庶女要出门了也不来瞧一眼,枉费孩子喊了她十几年母亲。
“祖母、祖母,姊姊好了没,花轿在门口了,我来背姊姊上花轿。”他是她的亲弟弟,理应他来背。
殷府的男人都挺高的,十一岁的殷正书个头也不小,可是要背人还是差了点,力气上不来。
“又胡闹了,你哪背得动,得你正棋哥哥来,你站一边去,别挡姊姊的路。”殷如素笑骂了两句,弟弟人小表大,豆丁点大就想逞强。
“背得动、背得动,姊夫送我一匹小马驹,我天天骑、天天练,很有力气,姊姊不怕,绝不会摔着你。”上跳下蹦的殷正书穿得一身红,显得非常喜气,头上戴着姊姊送他的小玉冠,上面还镶了几颗宝石。
“姊夫?”哪一个?
发现说漏嘴的小滑头连忙呵呵干笑。“姊夫不让说,姊姊平时很随和,一发起火来……很可怕。”一说到很可怕,他小心的看了姊姊一眼。
“身为小舅子你不去拦门?”殷如素眯了眯眼,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里想着回头得说说无疾哥哥,让他别宠孩子,万一又宠出个纨裤那才欲哭无泪。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殷正书下巴一抬,颇有赵无疾抬腿踹人的架式。“姊夫带了一群朋友来踢门,他们可凶狠得咧,哥哥和堂哥、堂弟他们都不敢拦,怕一不小心被踢伤了还没处哭诉,姊夫在厅堂等我背姊姊上花轿,他说我行的!”
小办臂一抡,好像真的力大无穷。
“好,他说你行你就行,姊姊信你们。”大不了就是摔了,她就不信脚落地真会召来不幸。
“哼!姊姊上来,我背你。”他身一蹲,膝盖弯曲,做好背人的姿势,双手向后伸准备捉姊姊的腿弯子。
“你顶着点呀!小伙子,摔着我没糖吃。”殷如素打趣的伏上弟弟的背,两手绕过他的双肩在他的胸前交叉相扣。
“呿!小看我,我不吃糖很久了……天哪!姊,你真重。”他吃力的将人背起,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见状,屋内的殷老夫人,以及守在门外的喜娘、青玉、四喜等伺候的下人都掩嘴笑了。她绝不承认自己重。“是凤冠太重,你姊夫让人镶了一百零八颗东珠,又是宝石,又是金丝缠玉的,足足二十斤。”
“嗯!是很重。”难怪那么沉。
走得再慢还是出了屋子,九月金阳有点剌眼,咬牙硬撑的殷正书确实有些吃不消,蹒跚了一下差点跌倒。
蓦地,他觉得背匕轻广些,抬头一看,一刻咧嘴一笑。“姊夫。”
握着新娘子细腰往上提的俊美男子回以一笑。“做得很好,姊夫过几天再教你几招,连女人都扛不动不叫汉子!”
“别教坏他,要是再来一个纨裤我跟你急。”好的不学,尽学些旁门左道,早晚被带坏。
赵无疾低低的笑了。“娘子的话要听,为夫一定改。”
一听他没脸没皮的话,她忍不住笑了。“怎么来了,依照礼俗你不是应该在前厅等着?”反正只要他大爷一句话,礼俗、程序随他定。
“想你了,就来了。”他说得低沉,情深意切。
玉颊一红,她都觉得害臊。“胡来,小心祖母念你。”
汝南王世子大婚,汝南王不来,汝南王妃也不来,唯一出席的是和他同样长了一双撩人桃花眼的皇帝赵无涯,他是主婚人,亦是男方亲属代表。
扁是这一号人物,就足以让人吓得站都站不稳了,谁还敢拦?
“为了能早点见你,我甘愿被念,而且你祖母对你很好。”任何对她好的人他都会报以相同的好。
心口一甜的殷如素朱唇一漾,笑意柔似丝缎,忽地想起一事,她又回头小声交代,“正书,在姊屋子的床头下边有个暗柜,先按梅花再按喜鹊的头,柜子便能拉出,姊在里面放了两万两银票,都换成一百两和十两面额,还有两、三百两碎银和十串铜钱,你若有急用就去取,不用看母亲脸色。”
“姊……”有亲姊姊真好。
新娘子没哭,新娘子的弟弟倒是哭了,豆大的眼泪滴湿衣襟,哭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已。
“只准哭这一回,你姊姊是嫁给我又不是进入龙潭虎穴,你哭个毛呀!”好想揍人,大喜日子有人在那哭丧,任谁都不痛快。
“你……你会对我姊姊好吗?”殷正书抽噎着。
赵无疾轻哼。“只有她欺负我的分,我不还手。”
男人的承诺是一辈子。
“好,我信你,姊夫。”抽一抽鼻子,他止住了泪。
“说大话。”殷如素轻哼。这话骗骗小孩子还成,以他那性子绝对办不到。
不还手不代表不欺负,男人有很多方式叫女人痛不欲生。
“娘子,是不是大话我们有得是时间来证明。”他邪笑着将人抱起,大步的走向前厅,维持新娘子脚不落地的习俗来拜别双亲。
直到大红花轿高高起,被新郎官亲自送进花轿的殷如素神情恍惚了一下,有些不晓得身在何处,突然间她感伤地想着,我真要嫁人吗?这人会不会和我厮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