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心仪西军都督外甥女都蝶引已久,求皇上指婚。”
蔺少渊直睇着他,长指在案上轻敲了两下。“朕允你。”虽说他不认为像他这样的男人会心系在一个姑娘身上,偏他的眼神恁地坚毅,像是非卿莫娶,教他不禁好奇那都蝶引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
“谢皇上。”
“婚期呢?”
乌玄度起身。“下个月中。”
蔺少渊直睇着他半晌。“太赶了吧。”皇上指婚再快也要半年,他竟然只肯给对方近一个半月的时间,这嫁妆什么的到底该如何准备?
“整顿藏污纳垢的五千下营和将牵扯在内的官员审理定罪,差不多就这些时间。”乌玄度面无表情地道。
蔺少渊听完不禁摇头失笑。“乌卿,真能这么快?”想将二品以上的官员治罪,那可得要有十足的证据,否则一旦给了对方机会溜走,往后想再撒网,恐怕也难以上钩了。
他是怕乌玄度急于立功,反给对方月兑逃的机会。
“不难,毕竟已罪证确凿。”乌玄度瞧他微扬眉似有疑惑,便又道:“皇上,臣一得知私占烈火驹的官员名单后,便已派人盯梢,今日的事一传出,几位官员必定有所动作,臣只需等着收网。”
毁尸灭迹是最快的作法,但不管是任何处置方式,只要有人盯着,谁都逃不了。
“好,既然乌卿已有所准备,朕自然成全所愿,不等明日早朝,一会朕就下旨意送到西军都督府。”
“多谢皇上。”
他说了,他多的是法子,斐有隆再不肯,也无法抗旨。
第七章 指婚圣旨到(1)
西军都督府里,一道圣旨落下,犹如平地一声雷。
别说张氏,就连接旨的斐有隆都被圣旨的内容给惊吓得说不出话,再见手边的犀牛角轴的玉帛诰书,他眼瞪得老大,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那份诰书,张氏也不敢碰,只敢站在桌边瞧着,可上头明明确确写着被封一品诰命夫人的是都蝶引……天底下怎有这种事?!
“老爷,怎会有未出阁的姑娘封一品夫人的?”她听都没听过这种事!
斐有隆也半晌不出声,只因圣旨里除了皇上将蝶引指婚给了乌玄度外,婚期竟订在下个月中,儿戏般的荒唐,教他怎么也说不出话。
“爹,听说来了圣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斐澈刚从营里回来,大步踏进书房,就见爹娘神色错愕,像是瞧见了多么难以置信的事。“不会是跟昨儿个的事有关吧。”
斐澈心急地走向前,探头瞧着还握在斐有隆手里的圣旨内容,一双大眼眨了眨,大笑道:“好他个乌玄度,竟然跟皇上要求指婚!”
“这有什么好笑的?!”斐有隆像是从深渊里清醒,劈头就骂。
他等待多年,竟然因为乌玄度计划一夕破灭,要他怎么吞得下这口气?!蝶引可是帝后之命,怎能落在他的手中!
斐澈擦了挠脸,收敛了笑意。“爹,玄度也没什么不好,你不是也很看重他?眼下不过是换了个人嫁给他,对咱们来说压根没损失呀。”他那妹子是绝无可能入玄度的眼,如今他看上了蝶引,不是皆大欢喜吗?两家依旧可以密切往来,有必要为此气得吹胡子瞪眼?
尽避他不清楚父亲究竟为蝶引谋了什么样的婚约,但依蝶引的身分能嫁进二品提督府里,这也算是极大的福分了,想要再攀高,几乎是不可能了。
“你又懂什么?”斐有隆蓦地站起身,怎么也吞不下这口气。“我要面圣,我要求皇上撤了这门指婚!”
斐澈与张氏闻言,都赶忙拉住他。
“爹,你别胡涂了,皇上都下旨了,你真要皇上撤了指婚,这不是打了皇上的脸?!”斐澈赶忙相劝,就怕父亲莽撞行事。“要是冲撞了皇上,再加上昨儿个的事,咱们一家子还能好过吗?”
今儿个一早,他就进宫找乌玄度想问昨儿个的事究竟如何处置,可他人不在神机营衙门,他正等着晚点再去问清楚。
“是啊,老爷,你冷静一点,你瞧,蝶引都还没出阁,那封诰的文书都先送来了,这不是意味着蝶引非嫁不可?”张氏直揪着他,怕他真的一路冲出府,届时斐家就要被抄了!就说了那都蝶引根本就是个灾星,克死了双亲,如今还祸害斐家……说什么帝后命,我胚!
“封诰的文书?”斐澈呐呐地道。
“不就摆在桌上?”张氏扭头望去。
张氏的内心是矛盾别扭的,她窃喜都蝶引这灾星终于要出阁,可又不满她一个孤女竟平白被封了一品夫人,往后她见着她,是不是还得给她行礼?
斐澈绕过两人,取起文书一瞧。“看来玄度要升官了,将要高居一品了。”对武官来说,那已经是顶天的阶了,而武官之妻向来是随其夫的品阶而封诰的。“爹,数代前的帝王也曾经在给一位边境将军指婚时,破格给了未婚妻封诰文书,那意味着皇上看重边境将军,才给其未婚妻莫大荣耀,所以我想昨儿个那件事玄度肯定是处理得宜,皇上龙心大悦之下才会破格封诰,舅舅那儿应该已是无事才对,在这种情况之下,爹要是进宫,打的不只是皇上颜面,往后怕是玄度也会和咱们家断绝往来,何必呢?”
斐有隆本是怒气冲冲想进宫,可听斐澈如此一说,心便凉了半截。
昨儿个的事看似没什么大不了,可最狠毒的伎俩就是藏在大伙粗心之处,要真是纵放了,今日被抄的是张家,被波及的是斐家。然而因为乌玄度心细如发,一眼就看出端倪,才教两家避了祸。
扁这一点,他还得感谢他才成,自己要真的进宫求皇上撤了指婚,恐怕皇上会降罪,与乌家更是半点情分皆无了。
可是,他的梦怎能就此碎得连渣都寻不得?思来想去,最终将炮口对准了张氏——
“全都是因为你,昨儿个好端端的为何非得找蝶引麻烦,引得他俩见面又惹来后头的事端,这事皇上若要追究,你和泱儿都难辞其咎!”
张氏脸色一变,委屈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昨儿个都骂完了,今儿个还骂?“老爷,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哪是引他们相见?分明就是乌提督对蝶引上心之事早就传得众人皆知,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况且昨儿个要不是乌提督在场,蝶引早就被马给踩死了!”
“你不说我还忘了!当初要不是你设了个局将蝶引留在冯家酒楼,会让玄度有机会见到她,因而上心?!”说来说去,真正教他梦碎之人竟是他的枕边人!
“我……”张氏真是百口莫辩,暗恼他竟是新仇旧恨并罚了。“老爷,我已经知错了,况且这事该怎么说呢?只能说是姻缘天注定不是吗?况且乌提督确实不差,他再三救了蝶引,一个女子能嫁此良人,这一生也就足够了。”
“爹,娘说的没错,玄度是什么样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晓,且他也跟我提过他确实喜欢蝶引,如今他又升官了,往后对爹来说也是一大助力,这甥婿还差吗?怕是姑姑黄泉底下都感激你了。”斐澈只觉得父亲的反应古怪,妹子无法嫁给乌玄度,让蝶引嫁给他,不也挺好?况且,玄度官是升定了,武职一品可说是除了皇亲贵胄无人能敌了。
斐有隆张嘴开了又闭,闭了又开,最终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清楚,他俩说得都对,换个方向想,玄度倾心蝶引,往后他这个舅舅有什么请托,他也难以推却,再者,进宫换得的富贵权势真是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