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懂,自小她就是这样的人,认定的事非要做到底,十匹马也拉不回,因此她认定母后是害死她亲娘之人便一路认到底,若不是听见老三与李公公的对话,母后这顶黑锅永远别想卸下。
假如欣然一路帮忙老三……光想像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深吸气,燕历铭等在慈宁宫外头,打算与霍骥来个不期而遇。
另一头,霍骥一离开御书房,皇后便召他觐见。
霍骥以为是欣然进宫,要他陪着回王府,没想到她根本不在宫里,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说服皇后为他与梅云珊赐婚。
皇后说:“听说两个月后,皇上想让你与吕将军一起到南方?”
“是,日期已经定下。”
“既然如此,你与梅姑娘的婚事尽快办了吧,至少你不在的时候,有人可以陪着欣然。梅姑娘是欣然的伴读,过去她们像亲姊妹似的,走到哪儿都要一块儿,往后两人在王府里生活,无事可以说说话,有事也能互相照应。”
云珊分明畏惧燕欣然,皇后怎会错觉两人像亲姊妹、感情深厚?
“是。”带着怀疑,他应下话。
版退后,霍骥便在慈宁宫外遇到燕历铭。
在御书房里议事时,他曾与燕历铭辩论过几回,两人观点不完全相同,但他们往往能够从对方的话中修正自己的观点。
几次下来他对燕历铭有些佩服,不管是他的行事、性格,还是他的知识见解,远远超过其他皇子。
“大皇子。”走到燕历铭跟前,霍骥拱手为礼。
“恰好在这里遇见你,免得我到处找,快走吧!”
“去哪里?”
“富缘酒楼。”
“去那里做什么?”
“有人想见你。”
见他?不会是……“是四皇子吗?”他皱眉问。
“哈,一猜就中,没错,他说今天非要把你给拉过去,得把话给讲清楚才让你走。”
霍骥苦脸,不晓得要怎么回答。
四皇子暗地请托让他说服皇上让他随军历练,可……他是哪号人物啊,这种事是他能提的吗?
可四皇子却说他是欣然的夫婿,欣然是皇帝最宠爱的孩子,爱屋及乌听过没?所以只要他开口,肯定没问题。
霍骥闻言登时额头三条线,他什么时候成了乌鸦?
“大皇子,这件事……非不为也,是不能也。”
“放心,有我呢。”
两人一路说一路往宫外走,连马车都备下了,可见得他们根本不让他有机会反对。
“大皇子能说服四皇子打消念头?”霍骥问。
“不,欣儿说的好,人生短短数十年,不恣意一回,难道非要活得憋屈?人活着就该做喜欢做、想做的事,别让外人的眼光束缚我们的。
“她老说野心没有不好,想飞没有不对,只要争取机会尽力往前跑,把梦想化为理想倾全力完成,便对得起自己的人生。”说完,他朝霍骥露出一张大笑脸。
“这是……欣然说的话?”
“没错,不过你放心,她心里有一条线,她不伤人、不害人,她不会让自己的快乐建构在别人的痛苦上。”
不伤人害人?那云珊受的委屈呢?
想起欣然、皇后以及梅云珊的话,霍骥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这些日子太忙,他忘记去黑枣胡同查查,倘若玉双的话是不是空穴来风……或许,他该换个角度审视燕欣然。
这几天回府,时辰已经晚了,他常常在转往书房的小径上看见她屋里的灯还亮着,他想敲开她的门,只是不知道在敲开之后该说些什么,道歉?感激?或是其他?
就这样矛盾着,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燕欣然,始终没办法推开两人之间的隔阂,而她似乎也没考虑再见他一面。
听说她从早到晚都很忙,成天伏在案前不知道在写什么,往往累得手臂举不起来了才放下笔。
自己的眼线告诉他,她正把嫁妆一点一点往外运,所以她说到做到,是真的打算搬到庄子上,把位置让给云珊?
见他不言不语,燕历铭又道:“所以今天咱们得来好好谋划,看看能用什么方法说服父皇放老四出去。”
心思纷乱,他胡乱点头,算是应下大皇子的话。
今天回去……找她谈谈吧,若她愿意,没有必要非搬出王府。
两刻钟后,霍骥和两个皇子在富缘酒楼的厢房里,点满满一桌酒菜。
那是燕历钧用来讨好霍骥的,依他看来,这件事只有霍骥开口才能解决。
三个人一面喝酒一面商量,正说得起劲时,燕历铭咦一声。
“怎么啦?”燕历钧问。
“那是不是老三?”燕历铭指着酒楼外面。
燕历钧侧身望去。“对耶,那个女的好面熟,谁啊?”
“是相府姑娘梅云珊,以前当过欣儿的伴读。”
“是她啊?我记得,动不动就掉金豆子的那个,成天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的,好像全天下人都对不起她似的,我记得欣儿还为她同别人吵过架,说是他们欺负梅云珊。”
“欣儿就是个冤大头,一条肠子通到底,看不出人家是拿她当枪使呢,掏心掏肺的把自己的名声都给赔进去,否则她的性情什么时候骄纵了?不过,老三怎么会和她搞在一块儿?”
“嘘……”燕历钧调皮地朝他们眨眨眼,说:“待我观来。”
他走出去不久后又走进来,用大拇指比比左边的墙壁,说:“我让小二领他们到隔壁厢房,恰恰好是在这间,如果是在那间……”他指指右边墙壁。“我就没辙了。”
说完,燕历钧拉开墙上那幅画,那里竟然有两个洞,燕历钧得意地拉着霍骥往洞前站去。
突地,燕欣然的声音在霍骥耳边响起。
我很抱歉,是我得到错误消息,误以为梅姑娘心系三皇兄不愿嫁你为妻,才会做出错误判断导致这样的结果。
莫非……霍骥不想偷窥,但架不住好奇举目往洞口望去。
厢房里,一男一女抱成团,嘴里说着甜言蜜语,燕历堂耐不住冲动在女子脸上亲一口,梅云珊羞答答地垂下头,脸颊红透。
燕历堂道:“云儿,委屈你了,再等等,我一定会求父皇赐婚。”
“我只是个庶女,怎配得上三皇子?”
“在我眼里便是用十个嫡女来换你,我也不肯,我心里除云儿外再也装不下别人。”
“多谢三皇子垂怜。”
“我说过,总有一天我要牵着你的手走上最尊贵的那个位置,我要许你一世荣华。”
梅云珊靠在燕历堂胸口,柔声道:“云儿的心不大,只要有你,我便足够。”
两人情话绵绵,听得燕历钧想吐,他摇头退开,燕历铭立刻接上。
中间也不知道漏掉多少话,但当他一靠近,便听见燕历堂对梅云珊说:“你要好生拢住霍骥,父皇最近频频见他,那人日后定有大造化,若能为我所用便能为我们扫除障碍。”
“放心,骥哥哥从小便待我不同一般,我要求什么他都会应下,骥哥哥再疼我不过,到时定能为三皇子所用。”
“你也别太过得罪欣然,那丫头在父皇跟前能说得上话。”他还要用欣然呢。
“无妨,燕欣然性子直,我掉几滴眼泪,她就能把事情抹去。”
燕历堂又问:“梅相爷那边……”
“父亲到现在还没打算站位,许是因为皇帝风华正盛、龙体康健……”话有未竟之意。
燕历堂冷笑接话,“风华正盛、龙体康健吗?哼,但愿是。”
闻言,墙壁这端的燕历铭和霍骥皆变了脸色。
燕历铭忖度,燕历堂的口气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敢向父皇下手?
霍骥一颗心却像掉进冰窖似的,他的偏宠与信任,到头来……竟成了她手中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