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说的是什么话,弟妹出身和我们天差地远,我们就是想比也得掂掂自个儿的分量。”长媳徐氏嘴巴特甜,她是柳氏的表侄女。
“瞧瞧这当大嫂的多会说话,骥儿媳妇,往后你可有靠山啦。”三婶娘道。
“是啊,往后有不懂的,弟妹尽避来找大嫂,大嫂这靠山当定了,谁都甭想跟我抢。”徐氏亲亲热热地勾住欣然肩膀,她打定主意和公主套好交情,日后丈夫的前途说不准还得系在她身上。
“那可不行,大嫂不能独占咱们家的小媳妇,这么漂亮的侄媳妇,日后我可要经常带出门。”三房婶娘对柳氏道。
“想炫耀啊?可每个婶娘都想,侄媳妇岂不是要忙坏……”
众人一句接一句吹捧,欣然听在耳里,微微笑着并不接话。
她曾被这些话迷得晕头转向,还以为字字出自真心,后来方才明白人心哪有这么容易,她让父皇给宠傻了。
“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你们还有规矩没有?”柳氏笑觑众人一眼,对欣然说:“骥儿媳妇,不怕你笑,我这王妃就是个没本事的,看人家后院治理得井井有条,偏我理不出个规矩,你与咱们不同,后宫那样的地方要是没规矩可要乱了套,要不,这府里的中馈交给你试试,如何?”
也提了呀……和前世一样。
那时,以为婆婆的提议是看重自己,哪晓得只是试探,她还真的把中馈傍接下来,拍胸脯保证会把差事给办好,结果事情层出不穷,人人都想制造点事端逼她把权力交回去。
可她这人旁的缺点没有,就是忒傲骄,明明扛不起却非要逼着自己负担,她用嫁妆补贴府里用度,直到出现坐吃山空的危机感后才开始想办法开源。
想起那时处境,欣然忍不住轻叹。
她怀着孩子却把陪嫁送回宫里,手边没可用人手却还是硬着头皮接招,而霍骥不顾父皇反对,连声招呼都不打的直接上战场。
那五年对她和霍骥都是很辛苦的一段,但日子走过,事实证明辛苦不会白白浪费,他们付出、他们成功。
她变成富商,有钱声音大,她用银钱逼得王府上下俯首听话,而他在战场屡建战功,回京时受封二品将军,父皇特地带领群臣到京郊相迎。
那天,她也到京郊迎接。
她满怀希望,因为他们解决所有困境,他们有本事能力,有名望权力,再没有外务影响,他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处理两人关系,她盼望重新开始,他与她之间会有所不同。
谁晓得皇位争夺战开打,梅云珊把他拉进三皇子阵营。
而她却固执相信霍骥只是企图在仕途上更进一步,企图立下从龙之功、荣耀母亲,相信他对梅云珊的感情已是过往云烟。
她甚至说服自己,霍骥之所以选择燕历堂是因为自己,他知道她与三皇兄最亲近……
自欺欺人,真是件可怕的事。
“婆婆饶了我吧,媳妇初来乍到,连人都认不清,真让我执掌中馈定会搞得乌烟瘴气,到时婶婶们见我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就不带我出门玩了。”
望着柳氏精明的目光,欣然求饶地阖起双掌,可爱表情惹出哄堂大笑。
“原来是个促狭的,我还担心来一个事事讲理的规矩人呢,这可好,我就喜欢这种招人疼的媳妇儿,往后咱们说话没大没小、没规矩都别介意,这才是一家人。”三婶乐得掐掐欣然的脸。
欣然假装害羞低头,心里却暗笑,几个女人合演一出戏,家家户户都有热闹可看。
柳氏松口气,她还真担心公主是个愣头青,分不清好坏、认不出好歹,没有半分眼色。
“别理你三婶,一个知礼守礼的好媳妇,硬要把人给带坏。”
“坏一点又怎样,大嫂没听过物以类聚吗?她太乖可融不进咱们。”三婶一说,所有人都捧场笑开。
柳氏瞄瞄站在一旁伺候的玉屏,道:“还有件事儿得跟骥儿媳妇商量商量。”
“婆婆请说。”
“我也是当娘的,自然明白皇后娘娘一片心思,总是担心女儿出嫁后没人疼、没人伺候,最好把满府得用的全给女儿当陪嫁才能安心。可骥儿媳妇,你也知道咱们王府到现在还没分家,五房人住在一起,平日里都觉得有些逼仄,若是再加上你那一百多名陪嫁,实在是……”柳氏满脸为难。
欣然明白,这是在担心自己人多势众,不受控制,也担心自己的人变成眼线,让她想做些坏事得担心受限。
饼去她还真被说动,点头同意将那一百多人送回宫里,以至于后来自己缺少人手,处处捉襟见肘。这回她再不会犯傻,这批人可是皇后娘娘精心挑选出来的,前世她不懂得感激,这辈子她要承这分情。
不过她回答,“媳妇明白,这两天便将他们送出王府,不让婆婆为难。”
这么好说话?柳氏笑出几分真心实意。“果真是贴心的好孩子,骥儿应该好好惜福的,没想到……”
柳氏叹长气,欣然顺势低下头,满脸委屈,但心里却是不屑,都得了个顺心遂意还想挑拨离间?这个乌烟瘴气的王府,也难为霍骥待得下去。
柳氏的长媳徐氏瞄欣然一眼,勾上她肩膀安慰地轻拍两下,宽慰道:“弟妹别担心,小叔只是一时转不过来,日后相处明白性子,再瞧弟妹这副俏模样,别说男人,便是嫂嫂也爱得不得了,恨不得变成男儿身呢。”几句笑话,便把气氛变得放松。
欣然抬头道:“这桩婚事终究是媳妇鲁莽,才害得相公不得不弃了梅府婚事,心中难免不平,说到底终究是媳妇的错。婆婆、婶婶们请放心,三朝回门时我会让父皇与相公好生说道,相公会明白的。”
闻言,柳氏喜出望外,她打算三朝回门?所以……
就说嘛,孩子惹出再大的事儿,血缘也砍不断呀,何况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不当公主?嘴巴说说罢了,哪能当真!
看见柳氏的表情,欣然刻意皱起眉心。“可是……今儿个相公指责媳妇,说我给他下了药,唉……哪有这回事,媳妇百口莫辩,相公一怒之下甩门而去,也不知道明儿个相公肯不肯陪媳妇进宫。”
柳氏表情微顿,片刻才回过神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脸,忙道:“别担心,我让王爷同骥儿说说,这么重要的日子,哪能由得他任性?”
丙然是她!欣然轻咬下唇。
柳氏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想要破坏两人关系让她满月复委屈,不帮霍骥抢夺爵位?还是怕新婚夜里,新郎不入洞房,父皇会怪上安南王府?
她猜不出来也不想猜,反正真相没有意义,而安府王府的一切很快将跟她没关系。“多谢婆婆。”
又说一会儿闲话后,欣然领玉屏回屋,一路上都有人探头偷偷看她。
有三朝回门这件事,接下来的日子不至于太难过吧。
这时,霍佳瑜带着微笑从小径那端朝她走近,她是柳氏所出的嫡女。
走到欣然跟前,她含笑屈膝,盯着欣然的目光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味。“嫂嫂好。”
“小泵好。”
“我听说一件事情,想说与嫂嫂知道,却又怕……”
欣然微哂,是那件事吗?“小泵但说无妨。”
回到屋里,她请席姑姑、佟泵姑进门,这一路上,她厘清了想法。
看着两人,欣然犹豫片刻后,道:“佟泵姑,我想让你和秦公公带着陪房到冀州安顿。”
“为什么?”
“婆婆说,安南王府太小住不下这么多人,希望我把人送走。但他们是父皇、母后的爱护之情,我怎舍得送走他们,只心里也明白那么多人住进王府,便是我也要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