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若有来生,我但愿自己永远不要遇见你。”
她想抽回手,但他不允。
“放手。”她用力瞪他。
“不放。”他坚持不让。
难受、愤恨、憋屈,她低下头,狠狠咬上他的手臂,他依旧不松手,静静地承受她的恨……
她的嘴里嚐到腥咸。松口、抬头,她嘴角绽放一抹艳红。
他说:“从现在起,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的期待直到此刻才发生,但……她后悔了,他们就要死了,她再也不稀罕了……
狱卒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他们静静看着对方的脸,一个想牢记、一个企图彻底遗忘。
第一章 再嫁入王府(1)
疼痛在蔓延,像是被什么不断反覆碾过似的,强烈撞击,不断折腾她的身子。
怎会这样痛?刽子手大刀一下,身首分离,没道理这么疼呀?
她盼望死亡,渴盼大刀落下,渴盼一缕幽魂走进黄泉路,因为她的旭儿、暄儿早她一步而去,她担心他们等太久会心生恐惧,才六岁的孩子呀……
疼痛不止,她缓缓张开紧闭双眼。
但……入目的红?红烛、红帘、红幔、红……囍字?怎么会这样?怎不是阴风阵阵,而是暖意缱绻?
男子在她身上不停驰骋,彷佛要发泄全身精力似的,她企图推开他,但他像石杵、像一堵厚墙推移不动,凝目细望,他迷醉的表情映入欣然眼底……
是他……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这一刻,心脏猛地紧缩,欣然有抱头痛哭的。
她茫然地看着屋梁,怎么会没死?怎么会回到成亲这一夜?
这算什么?上天恩赐?如果恩赐,为什么不让她回到成亲前,不让她回到未识霍骥之前?
短暂的清醒让她蓄起满月复怨恨,她与他之间到底有多少恩怨,才会教两人一世、两世纠缠难解?
他压住她的身子刚硬灼热,她的心却一寸寸发凉。
这算什么呢?一再将她推入地狱,很好玩吗?
霍骥一阵微颤,暖流进入她的身体,她不确定这是第几次。
前世,她吸入迷香,他喝下药,洞房花烛夜反覆折腾,她昏昏睡睡、无力挣扎,而他在她身上尽情发泄。
这是两人之间仅有的一夜,也是在这个晚上,她有了一双儿子。
他们已经在她身体里了吗?倘若大错尚未铸下,倘若还有机会改变,倘若要彻底斩断两人的牵连……
她必须逃跑,必须远离这个男人。
对,逃吧!跑得远远的,跑出这个男人的世界,跑到再也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天地,她才能自在生活、自在呼吸。
念头起,欣然用尽所有力气试图将他推开。但情况一如前生,她全身绵软无力,推着他的掌心反倒像在抚模他的纹路肌理,想唤人相救,但发出的声音却像申吟。
怎么办?警钟不断在脑海里敲响,她无能为力。
她试图让脑筋清醒,试图解除状况,但是片刻后……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头脑越来越昏,胸口的气息变得缓慢,思绪渐渐中断……
昏睡前的最后意识,是他再度进入她的身体。
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地再度睁开眼,欣然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自己像被人大卸几百块,再也组合不起来。
她死了吗?如果死了……天,她得快点找到旭儿和暄儿,不能教他们等太久,与儿子约定的事,她从未失约过。
猛然张开双眼,她没看到黄泉路、没找到儿子,只见到一屋子铺天盖地的红,以及霍骥愤怒、充满红丝的双眼。
他也到了?一家团聚?
不对!眼前的霍骥太年轻也太愤怒,他身上没有自战争中磨链出的沉稳与威严,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极……那一夜……
等等!在怀疑犹豫间,欣然舌忝舌忝干涸的双唇,缓缓转头,当目光对上窗棂上的囍字时,心头一震,她想起来了……
昨夜,她回到七年前,与他再次经历洞房花烛夜。
一样的药、一样的迷香、一样的过程,她在醒醒睡睡间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妻子。
她记得自己怨恨过,怨上天既然愿意让她重新来过,为什么偏偏让她回到昨夜?她记得自己企图逃跑,然而虚弱无力的身子让她月兑离不了泥淖,所以……无数片段在脑海中浮上。
前世的这天,他认定是她下的药,于是两人争执大吵,于是他扭头转身、密会情人,于是他再没进过这个房间……独守空闺,是从这天起的头。
望着他忿忿不平的视线,心瞬间疲惫,她不想重复相同的过去。
缓缓吸气、深深吐气,她试着平静,试着不让自己恐惧,视线却不经意滑过他的脸,原本不想看的,但他的眉眼、他的鼻唇,他深邃中带着桀骜的眸光,在短短数息间又烙进她的心。
欣然怦然心动,胸口止不住的撞击声响起。怎么办?无可救药了吗?为什么单单一眼又教他入侵?
望着一语不发的欣然,霍骥的愤怒累积到喉咙,火气窜上脑袋。
她凭什么以为他是可以轻易被摆布的男人?是谁给她的自信,让她有恃无恐?
狠狠咬上后槽牙,他发誓,会教她后悔一辈子!
又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愤怒,前世的欣然不解,但是今生……有了经验,她知道他是多么固执的男人。
下一刻,他冷冽的声音吐出熟悉的话语。“是你下的药。”
是肯定句,不带疑问成分,未审先判,这是他一惯对她做的事。他认定她狡猾奸诈,认定她无所不用其极,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哦,她记起来了,他说:“你们宫里的女人……”
字面上没有谬误,她确实是宫里的女人,只不过口气里的鄙夷憎恶让人难受。
爆里的女人是什么模样?权谋纵横、心机算计?步步花开妖娆,句句暗藏玄机?
他错了,她不狡猾奸诈,她习惯明枪明箭,习惯把目的明摆在脸庞,被父皇宠大的孩子不需要权谋算计就能达到目的,她何必费这种心?
也许就是输在这里,比起善于在暗地操作的梅云珊,她的手段太低阶。
迎视他的愤怒,欣然考虑该怎么做,像过去那样解释、辩驳,找出十种说法来证明自己不需要那么做?
但那么努力的解释有用吗?没用,她说破嘴,换来的是他的不屑鄙视,他仍坚信是她下的手,只是增强了争执,只是让他在认定她狡猾奸诈之后,又相信她牙尖嘴利,所言所语不可尽信。
经验教过她,别做多余的事,她不是不知道霍骥这个人多么固执,认定的事何曾改变?
他认定梅云珊便一心一意以诚相待,即便她嫁给燕历堂亦是爱屋及乌,倾力相助,他用尽才能心力将她捧上后位,最终……
认真想来,霍骥和她一样,是个愚蠢又可怜的家伙。
只是,尘世间攘攘不息,为生存、为名誉、为权势、为爱情……一个个耗尽心力,无人不冤,有情皆孽,细细究竟,谁没有可怜委屈?
一世碌碌,让她看透世间兜兜转转、起起落落,到头来,是你的想甩也甩不掉,不是你的再兜也揽不了。
霍骥不是她燕欣然的,不管前世或者今生。所以她不要重复过往,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更不要与之争辩。
浅浅笑开,欣然放弃解释,认下他的指控。
“对,是我。”她回答。
“为什么?”
“很难理解吗?为面子、骄傲、自尊,为了顺利在霍家后院立足生存。”她的口气很淡,却隐含对自己的嘲讽。
他听出来也看出来了,她望着自己的双眸没有过去的狂热,她的脸庞失去兴奋激情,她对他……冷淡得像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