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师公。”
说完,她看他、他看她,两人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莫老怪皱起眉心问:“看什么?还不回去?”
陆溱观转头看看躺在床上的自己,她睡得很熟,跟娘说的《睡美人》故事一样,她不知道自己要睡多久,或许要睡上一百年,才能得到英雄拯救。
她嘟着唇回道:“不是我不回去,是回不去啊!”她试过了。
“胡说,是你自己不想回去。”
“哪有哪有,师公怎能冤枉我。”
他冷着声音问:“冤枉?”
她的师公长得很好看,比程祯好看、比贺关好看,比她见过的每个男人都好看,但生气的时候,那张好看到让人迷恋的脸,会教人心生寒意。
于是与师公对视的陆溱观,慢慢垂下眼皮,弯下脖子,垮下肩膀……
对啦,她舍不得回去。
因为现在的她可以飘进二十一世纪,可以见到爹娘,参与他们的生活。
虽然不能抱抱他们、赖进他们怀里,但能够跟他们说话,享受久违的亲情。
她的爹娘在二十一世纪当医师,穿着白袍的他们散发着一股圣洁威严,他们在那个陌生的年代,幸福地生活着。
娘原本就是二十一世纪的人类,车祸昏迷、穿越一遭。
她分不清梦中的人是真是幻,直到主治医师站在病床前,握住她的手问:“乐水,你还记得我吗?”
方如雷击般,事事清明。
为爱情,为娘要的专一,爹在奈何桥下舍弃孟婆汤,仅守孤独,走过一世又一世,不断寻找前世妻子,他当过七世大夫,终于在手术台上,再遇故人。
他对娘说:这辈子没有贺镇,我想当你唯一的男人。
爹心头这口醋,喝了整整七辈子。
于是他们结婚,他们幸福,他们都是医师,他们妇唱夫随。
爹抱歉地对她说:“你娘拒绝贺关向皇上要求赐婚,因为我们的女儿绝不和人共用丈夫。没想到我精心挑选的男人,不过尔尔。”
娘说:“没关系,下一个男人会更好。”
陆溱观问:“如果没有更好,怎么办?”
娘心疼地看着她。“一个程祯就把你吓坏了吗?傻女儿,人生本是一连串犯错的过程,没有犯错的人生很无聊。娘很高兴你曾经在婚姻里摔跤。”
“为什么高兴?那一跤摔得我很痛、很咬牙。”
“便是因为知道痛,往后才会更谨慎小心。年轻的时候常摔跤,年长后就会晓得怎样避免,怎样能用最快的速度站稳。痛是一种教会你如何避开危险、顺利成长的经验,疼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曾经痛过,便让你裹足不前。
“你在程祯身上失败,不代表也会在其他男人身上失败,如果为了过去的痛苦、放弃眼前的幸福,那么你得到的,将是一个失败人生。”
陆溱观那天太激动,看见变成泥人的贺关,便许下承诺,但心里多少还是慌的,尝过挫折的她,再次尝试需要大把勇气,而她的娘,亲手把勇气送给她。
师公没胡扯,她是真的舍不得回去,因为回去后,就再也见不到爹娘。
她当然担心水水、阿璃和贺关,可娘已经帮她托话给水水,她想,他们会耐心等待她回去。
莫老怪见她迟迟没有回应,又问:“知道错了?”
她点头,乖乖认错。
莫老怪莞尔。“知道错就回去吧,那人找来了。”
那人?谁?她满头雾水。
师公没有回答她,只是手指往她额间轻轻一点,温暖的感觉瞬间从眉心开始扩散,软软的,她像棉花似的飘了起来……
第十五章 因为承诺(2)
贺关等人花了一点时间,才在石壁右上方找到开关。
开关是行列各三,共九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面写着一个数字,没有人知道要按下什么数字,大家七嘴八舌各出主意。
贺关福至心灵,念头微动,他按下陆溱观的生日,石壁居然打开了。
石壁后头是一条地道,很黑、很长,看不到尽头。
“拿火把过来。”
命令下达,魏旻迅速拿来火把,抢在贺关前面准备进入地道,贺关拦下他,伸手要火把,魏旻不愿,贺关瞪他一眼,他只好臭着脸将火把交出去。
贺关领头,魏旻、季方、府卫随后,一行人进入地道,只留下五人看守营地。
地很平、有点湿滑,是用打磨得光亮的白玉石铺成,每隔三步就有一层阶梯,随着阶梯,他们越爬越高,但没有人知道尽头在哪里。
然而贺关像吞下了定心丸,半点不焦急,直觉告诉他,地道尽头有他想要的东西。
一行人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又看到一堵石墙。
有过之前的经验,贺关很快在左上角找到同样的机关,只不过这次的机关不同,是一组高高低低拆解式的木栓,必须依着一定的顺序才能打开。
看到这么复杂的东西,季方摇头,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把文二爷叫来。
但贺关却胸有成竹上前,按着顺序、一一解开。
季方、魏旻崇拜地看着主子爷。
贺关微哂,接受他们的崇拜,但他可不会告诉他们,陆婶婶曾经给他玩过类似的东西。在最后一根木栓解开后,石墙缓缓打开。
所有人吃惊得阖不上嘴。外头不是夜晚吗?他们不过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怎么里面成了大白天?而且谁想得到,山壁里竟是别有洞天?
竹篱茅舍,种满药草的院子,紫色牵牛花爬满篱笆,浓浓的药香从屋子里飘散出来。直觉带领着贺关往前,五间屋子,他想也不想,推开最左边那扇木门。
屋子里有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个女子,她平静的脸庞带着淡淡的微笑,像是正作着一场好梦。
靠窗边有一张桌子,三十几岁的男子手腕悬空,提着笔在练字,他的表情安详、态度自若,空气中飘着微香,分辨不出是什么味道,只觉得香气入脑,所有焦虑烦躁尽皆消弭。
贺关走到床边,他应该惊喜的,但是他很冷静,一切就好像理所当然,他会在这张床上看见陆溱观,就像晚上睡在床上,清晨就该在床上醒来的那种理所当然。
坐在床沿,严肃的贺关笑得春光灿烂,喜悦洋溢,他模模她的头发,模模她紧闭的双眼、鼻梁、红唇……然后轻轻地扶起她的身子,把她拥入怀里。
正在习字的男子始终没有转过头,他和贺关一样理所当然。
季方、魏旻没进屋,他们就站在房门口,难以理解地看着难解的这一幕——主子爷怪、男子更怪。
但怪不怪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找到了!他们的主子爷可以不必再失魂落魄,而他们可以回到舒舒服服的王府,光是这点就足以令人欣慰。
就这样,悄悄地经过一刻钟,男人终于放下笔,走到床边,与贺关对视。
“你,抱着我的女人。”他说。
贺关没有愤怒,口气平静地回道:“阿观是我的。”
从她三岁时就是,曾经他的退让令她吃足苦头,他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即使与自己面对面的这个男人比他好看、比他高雅、比他斯文。
但是贺关自信,天底下再没有男人可以像他这般爱她。
“凭什么?”
贺关想不出可以用什么做为凭证,不过他笃定地道:“凭我爱她。”
“这种话太空洞。”
他摇头,亲吻她的额头。“不空洞,是一辈子的承诺。”
而他给她的承诺,历久弥新,有效日期是千百年。
“她配不上你。”王爷和小民妇,论婚嫁条件,陆溱观排在最末等。
“天底下只有她配得上我。”唯有他爱的女人,才有权利谈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