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一次两次?”贺关的嗓音出现浓浓的质疑。
季方的额头顿时滑落几道黑线,有这么阴谋论吗?如果是安排好的,一个气胸临时发作的病人,那也太难为黄宜彰了。
只不过主子爷的脸色很难看,再加上黄宜彰又听不到他的公道话,更不可能给他什么好处,于是他很识时务地闭嘴当乌龟。
“怎样的人?”贺关问。
季方把对方的身家在脑袋里转过两遍后,谨慎回道:“黄宜彰,年三十,蜀州人,祖上开医馆起家,几年前蜀州瘟疫横行,不少百姓染疫身亡,黄宜彰的父亲、祖父、妻子也死于那场疫疾。他恪守祖训、一肩挑起家业,短短几年,将济世堂往外拓展,如今济世堂已遍布全国,光在蜀州就有八家。
“妻子死后,他未再续弦,但身边有两个姨娘、两个通房丫头相伴,还有一个嫡子、三个庶子女。他孝顺长辈,将祖母照顾得很是周到,许是因为如此,对陆姑娘的救命之恩心存感激,时有照顾……”
贺关听得认真,看得更认真。
陆溱观温柔的笑靥在他眼底不断扩大,可他的心却越来越闷。
在京城时,她对他恭谨有礼,哪有这般自在轻松,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想过问,一心打着银货两讫的算盘,他就这么不如黄宜彰?可黄宜彰有姨娘通房啊,她还想再经历一次与人共事一夫的痛苦吗?
越想越气,在几次深吸气、缓吐气之后,明知道现在不宜见陆溱观,他还是迈开长腿往三人桌边走去。
季方被贺关的动作吓得一愣。
爷不是因为不想在姑娘面前现身,才不肯让小世子……想到正在和两只鸡奋战的小世子,季方为他一掬伤心泪。
文二爷看看主子再望向季方,若有所思地问:“你就是为了那位姑娘,死命折腾魏旻?”
“我哪有,我只是说出……实情……”
实情是主子爷让人去保护陆家母女,没说非要魏旻不可,他只是假公济……
不对不对,是主子爷、小世子看重人家母女,他当然要挑选爱里功夫最好的过去,他有什么错?非但没错,还做得对极了!没错,这就是实情。
看着季方挣扎的表情,文二爷意会。
这家伙很懂得忖度主子爷的心思嘛,这么会捧王爷马屁,知道要从哪方向捧、用几分力气最恰当,比起这点,魏旻那个愣头青,实在需要学学。
文二爷拍拍季方的肩膀,笑道:“做得好。”
“文二爷也觉得我做得好?”
“自然。”
“文二爷也觉得主子爷待陆姑娘不同?”
“何止是不同,根本就是大大的不同!依老夫的火眼金睛看着,这位陆姑娘很快会成为咱们王府的女主人。”
对于这一点,季方却有不同的看法。“不可能,文二爷难道忘了,那马家的马茹钰很快就会嫁进王府大门。”
“不是还有个正妃位置吗?”
对自家主子,他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身分不重要,是不是弃妇不重要,喜欢才是王道,他肯定会把人给娶进门。
“陆姑娘之所以和离,便是因为丈夫娶了个马氏女做为平妻。”傻瓜才会重蹈覆辙,何况王爷再能耐,总不能强娶民女吧?
“程祯是什么人,能与咱们王爷相提并论吗?”
“我不清楚程祯是什么人,但陆姑娘是什么脾气,我倒有几分明白,我看,这事儿难……”季方认真思考,怎么想都觉得不会成。
文二爷顺顺八字胡,笑眯两只贼眼道:“且看咱们爷的本事吧。”
第六章 那个女人让王爷冲动了(2)
理智告诉贺关,他不该出现的。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自己的身分,还没找出洽当说词,让陆溱观不至于做出多余联想。
但黄宜彰的笑脸太猥亵,黄宜彰的举止太做作虚伪,还有,陆溱观过度灿烂的笑脸……碍了他的眼。
所以他忍不住,所以他不考虑后果,直接走到她跟前。
这不像贺关,不像走一步看三步,不像行事举止都要确定再确定的蜀王会做的事,然后……事情的发展跟想像中一模一样……
陆溱观愣住、黄宜彰惊吓,两人有志一同地盯着他的脸,眼睛都忘了眨。
幸好,水水对他发出首波热烈欢迎。
她的眼睛闪亮,如同两颗闪烁宝石,把他硬硬的心肝盯成软棉花。
水水朝贺关伸出手臂,热烈呼唤,“叔叔!”
贺关想也不想把人抱起来,她女敕女敕胖胖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小小的头颅在他颈窝间钻着,钻得他的表情柔软。
“叔叔,水水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水水连声喊道。
她说得陆溱观生出微微醋意,也说得贺关满肚子欢喜,至于黄宜彰……谁在乎他怎么想。
“叔叔想不想水水?”水水捧住贺关的脸问。
贺关笑了,回道:“想。”
养孩子就该养这么可爱贴心的,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用十个阿璃换一个水水。
直到这时候,黄宜彰才反应过来,他连忙躬身道:“草民拜见蜀王。”
蜀王?这话往陆溱观的醋意里加了料,让她直接升级为惊惧。
他是贺关?蜀王?皇上的亲弟弟?是……害死她爹娘的家伙?
惊涛骇浪在胸口拍打,无数情绪在搅和,一时间她只能愣愣地盯着贺关,说不出半句话来。
怎么会……相隔多年后,又有了牵扯?
她是打死都不愿再见这个人的啊,她阻止不了自己迁怒,就只能逼自己不看、不想,她与他本就是云泥之别,本就是永远碰不到一块儿的两个人,为什么又撞到一块儿?
他知道她的,对吗?
所以让她上马车,所以让她医治阿璃,所以季方强力推荐蜀州,所以……半价购得屋宅?
从见到他之后的所有事全是他的手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靶激?不需要,她治好阿璃、他为她办妥三件事情,两人是等价交易。
弥补?更不必,爹娘的命,不是他做任何事可以弥补的。
她知道天家无亲情,夺嫡争位很血腥,但爹只是个大夫,没道理卷进去,而娘在爹死后,身子早已支撑不住,却为着抢救他的妻儿,耗尽心血。
当然,不是他的错,要怪就该怪那些不择手段的坏人,只是她的爹娘何辜?她又何辜?为什么他们谋位夺利,却要害了自己的一生?
所以她必须找个人来发泄、来怨恨,她不知道坏人是谁,只能把所有怒气集中在蜀王身上。
不理智?是啊,爱恨这种东西本就不理智,何况她为什么要逼自己理智?她就是要一路恨着他,就是要以此为力量,不停地往前跑。
她怀着这股怨恨,顺理成章地过了这么多年,谁需要他的弥补?
陆溱观很生气,气他出现、气他是蜀王,她怒瞪着他,眼底浮起一抹可疑红丝。
没想到贺关居然说:“回家。”
回什么家啊?回谁的家啊?干么把话讲得那么暧昧,好像他们是亲人,或是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似的。
他的话,惹得陆溱观更加怒火中烧,她直觉又任性地回道:“不要。”
贺关看看陆溱观,再看看黄宜彰,他看着陆溱观的眼神是无害的,但看向黄宜彰时,让黄宜彰不自禁打起寒颤,彷佛身子被锐利匕首划过似的。
“不合适。”贺关冷冷地又道。
不合适什么?合伙制药?他派人暗中盯着她?
可恶,关他哪门子事,谁需要他多嘴!
“合适得很。”陆溱观回得斩钉截铁。
莫名地,她的话再度惹恼了贺关,让他的胸口闷上加闷,他再说一次,“回家。”接着他抱着水水,直接走出品香楼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