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蔺风苦笑。可不是吗?
她信他,跟他回王府,等待她的,是逼她成为卓淳溪的新娘。
她信他,没想到他隐瞒起弥天大谎,让她被狐狸事实吓到惊狂。
她信他,乖乖进山洞受劫,相信自己会毫发无伤,没想到却……
她要是再相信他,脑子就真的是灌水了。
见他被自己堵得无话可说,敏敏笑开,真真是得寸进尺啊,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地位稳固,便越来越骄纵,难怪都说女人宠不得。
她伸出手,看着黑一块、白一块的手臂,正在剥落的皮肤很难看,她说:“很丑、对不?”
“会好的。”
他刚说完,她飞快接话,“我相信你,就算你过去的纪录不好。”
卓蔺风笑问:“为什么这样宽容?”
“因为你已经喜欢我几百年,要是连这一点点信任都不给,我会觉得你太可怜。”他难掩惊讶。“你……”
“是,都听见了,我只是张不开眼睛,卓蔺风……我爱你。”
本就寡言的男人,这时吓得更不会说话了。
见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敏敏摇头,不能对男人要求太高啊,他不讲,只好由她来说。
抱住卓蔺风的腰,投入他胸口,闷在他怀里,她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辛苦,只会对你胡闹耍赖,我不知道你这样压抑,无法为你分担,还要加重你的罪恶感。这样的章若敏不值得你喜欢,我错了,对不起,以后我会改,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那个小米,会爱你、信任你、崇拜你、尊重你……”
他把她害成这样,她还要爱他、信任他、崇拜他、信任他?
心酸,他说不出半句话,只能把她紧搂在怀中,用身子裹住、用体温暖着,用他最大的
力气来保证,自己会再次赢得她的信任。
“别太感动、太激动,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可以吗?”
他没回答,只是轻轻一个震动,她知道他点了头。
“我相信老天安排这一切都是有理由的,祂让我挫折、让我难堪,让我关关难过关关过,目的就是要一点一点把我变成能够匹配得上你的人。也许过程痛苦了点,但我不介意,只要能够陪在你身边,就是比这样再痛上十倍,我也愿意承受。
“不要为我难过,欧阳杞教会我,没有平白无故的好运,想得到就得付出,你是这样难得而珍贵的人物,我当然得比旁人付出更多。如果你非要为我伤心,那么化悲愤为力量吧,以后不只要护我,还要爱我、顺我、疼我。我耍赖,你要忍着,我要求非分,你要挺着,就算我变成魔鬼,你都要告诉我,我是你心中最美丽的公主……”
这三个多月里,他对她诉心,话讲个不停,讲过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现在她也要回馈他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的甜言蜜语。
她不停说着,说得他不必晒月亮,脸上的皱纹就少了几道,说得他嘴角弯弯、眼角弯弯,整个人生动起来……
敏敏不知道晒月亮有这么大的功效,只不过晒过一夜月亮,他灰白的鬓发比昨天更黑,眼角的纹路更淡,精神更好,至少年轻五岁。
他们去泡澡,温泉、冷泉交替,起来后,她用细白的棉布擦拭过身上,上头有不少黑色皮屑。
他问她:“疼吗?”她说疼,然后他亲了她,问:“还疼吗?”
她窝进他怀里,问:“说不疼的话,还亲吗?”
亲啊,怎么不亲,他老早爱上这个习惯。
回到屋里,她喝下一大碗恶心药汁,然后等着他喂甜甜、香香的糖水,可是今天……没动静?
有些闷,一清醒,待遇立刻掉两级?
皱皱鼻子,她拿起落春递上的蜜饯,往嘴里摆。
“姑娘,要不要打扮起来,少爷和少女乃女乃很快就到了。”
“好。”卓蔺风能伺候她穿衣喝水,可打扮这种事,他不在行,只好退到外头,把屋子留给敏敏和丫鬟们。
见他走出去,敏敏悄声问:“落春,今天怎么没有糖水?”
“什么糖水?”落春反问。
落夏说:“姑娘想喝糖水,我到厨房熬去,有没有想要什么口味?”
“就是每次喝完药,用来甜嘴的糖水啊。”
她说完,落春、落夏、落秋约定好似的,全都垂眉垂头,一语不发。
落冬撇撇嘴,冷冷地回道:“那不是糖水,姑娘喝的是王爷的血。”
敏敏大惊。“你是说那个甜甜香香……”
“王爷修炼近千年,血能疗伤,每回姑娘喝过药,王爷便划破手腕,以血喂食姑娘,姑娘才能痊愈得如此迅速。”
要不然,千百年前王爷遭遇天劫,还得修养十年才能重返人间,她一个娇娇弱弱、无半点功夫底子的小泵娘,凭什么三个多月就能清醒?
敏敏震惊,难怪他痩他老他憔悴,他是在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啊!
说不出口的情绪在胸前缠绕,她想跳起来冲到外头,狠狠抱住他,同他说一百次对不起,一千次谢谢你,想告诉他,她的血是他的、她的命也是他的,她的人生统统交到他手上了。
这时,落夏搬来铜镜放在她面前。
敏敏看见镜中的自己,再度震惊,她揉揉眼睛,再看一次。“是镜子有问题,还是我戴上人皮面具?”
落秋把镜子挪近,问:“姑娘不喜欢这张脸吗?”
她认真看着自己,普通的眉眼、普通的鼻唇、普通的五官轮廓,但组在一起,却是让人见之舒服。
这样的脸和卓蔺风一样,都不突出,却完美得教人别不开眼。
“三个月前,姑娘颅骨破碎,模样很是吓人,王爷花大把心血,才和上官公子合力,将姑娘的脸恢复成眼前这样。”
她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怎样的吓人,但她喜欢这张脸,和卓蔺风很像的脸。
“王爷的脸,也是上官公子的杰作吗?”
她的敏锐让人惊讶。落冬点点头,回道:“是的,百年前那场爵位之争异常激烈,王爷失去他的容貌,而二爷失去法力。”
“换言之,王爷原来的脸长得……”
落夏接话,“倾国倾城?是的,姑娘见过狐里,谁长得不好看?”
落秋的手还压在她的肩膀,再问一次,“姑娘喜欢这张脸吗?”
她非要追出答案,因为这张脸里面,有王爷骨头、王爷的血,有王爷的全副心力,如果她不喜欢,就太辜负王爷了。
“当然喜欢。”敏敏对着镜中模模自己的脸,笑容可掏,糟糕,她都快被自己给迷住。
“以后不必戴着人皮面具,就可以到处跑。”
落春松口气,王爷的心思,值了。
“可不是吗?王爷还想带你进宫,让皇上亲自为你们下旨赐婚。”
敏敏用力点头,她喜欢这个主意,她还想走到骥哥哥面前,看看他的反应,不过……大野肯定会认出他。
“敏敏!”一声大喊,殷菀朝她奔来。
她连忙起身迎上,还没有站稳脚步,就让殷菀用力抱住。
“菀姊姊。”
“还叫姊姊?我们明明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偏你一张女敕脸,看起来硬是比我小几岁。”她掐掐敏敏的脸,挤挤鼻子,说:“嫉妒。”
“不管,我就当你是姊姊了。”她亲热地勾起殷菀的手。
“妹妹。”卓淳溪轻唤。
敏敏抬头,视线迎上,再见淳哥哥,他憨傻的模样消失,气度现形,淡淡的笑容里带着成熟稳健。淳哥哥果然长大了。
“淳哥哥。”
他上前,轻声问:“身子好些了吗?”
“已经好了,淳哥哥别担心。”
“对不住,害你受这么重的伤。”
“有没有很难受?很罪恶?有没有强烈,想要补偿我?”她调皮地朝他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