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两对一般老百姓是多了,但对一个皇商府里的老爷来说,真的少,太少太少,去富贵酒楼吃一顿就没了,听说那富贵酒楼最近多了好多新菜肴,但他却是一道也没尝过,也曾想去跟嫡母说月银太少,能不能再加个五两,但话到嘴边总是会吞下,还是不敢。
“爹爹,母亲,这里是四千两,这是城西四间铺子的房地契,月收租金是八十两,这些支撑我们三房已然足够,就是将来三个弟弟娶亲都没问题,爹爹,您就跟祖母提分家吧。”
闵三老爷大惊,“分家?”
闵天雪点点头,“是,分家。”
“可、可是你祖母还好好的,怎么能提?”
“爹爹,我们东瑞国的律法又没规定几岁才能分家,之前还有京城富户把一岁的庶子分出您忘了,还有往来商户家的秦太太不是把前妻生的嫡子分出去,那嫡子也不过十岁,老人家好不好,跟分家从来没关系。”
闵三老爷从没想过这件事情,虽然嫡母对自己不好,嫡兄也总是为难,但他总想,庶子有庶子的好处,至少不用忙生意上的事情,很清闲,平日逗逗鸟儿,听听曲子,一天就过了,可是分家,分家
在城东,一千两已经可以买到不错的宅院,他膝下三个儿子,将来娶妻生子,那宅院也够住了,每月八十两的租金当月银绰绰有余,剩下的三千两就给儿子当聘金娶妻,等到自己老了,学功是寄在妻子名下的嫡子,他分两间,学怀跟学聪一人一间,那日子也能过得不错,再以后,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管,孙子的富贵就让儿子们去伤脑筋,这么想来,好像也还可以。
一旁,闵三太太看了也很高兴,分家呢,以后自己做当家太太,不用每天早起请安,也不用看大嫂跟二嫂脸色。
婆婆每次有一点小病痛,就要她去院子服侍喂药,一下要捶背,一下要松肩颈,把她当下人,还嫌弃服侍得不周到,每次都要她再三磕头表示自己没有不敬,婆婆才肯让她起来,那些大丫头每每看到她做这些下人活都在偷笑,是啊,哪个大户太太这么憋屈,给婆婆拍背咳痰,给婆婆洗脚,还要给婆婆倒夜香,婆婆哪里缺下人了,就是讨厌他们三房而已。
每次五娘,七娘,十娘,回来,按照礼制先去跟祖母磕头,婆婆总是故意不放人,宁愿大家厅上你看我,我看你的一片沉默,也不愿意说句“回三房院子看看”,让她们母女连一句体己话都不能说,恨都恨死了,却也没办法,可如果分家,自己做当家太太,女儿们就能常常回娘家来探望她了。
在闵三老爷与闵三太太的高兴中,只有程姨娘又忧又喜,“九姑女乃女乃,这姑爷要是知道,会不会不高兴?”
她虽然也想分家,也想亲生儿子学功将来能轻松过日子,可女儿也是心头肉,九娘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万万没办法舍了女儿的幸福去成全儿子的将来。
“爹爹,母亲,不用担心,姨娘也放宽心吧,夫君说了,守了两年寡,这笔钱是我该拿的,只要名目正当即可,爹爹如果要跟祖母提分家,女儿就把银子跟铺子房地契留下,明天会派人去那几间铺子说,以后爹爹就去收帐,可若爹爹觉得还是在闵家好,女儿可就要把这些拿走了,毕竟还是得跟夫君交代用去哪,用于分家算是理由,但总不能说给爹娘添了私房。”
関三老爷眉毛一动一动,又高兴,又犹豫。
闵三太太看不下去,劝说道:“老爷,以后老爷每个月拿二十五两,怎么用妾身都不过问,其余家中大小事情,孩子读书认帐,说亲下聘,妾身自会张罗,不会烦到老爷的,老爷就跟现在一样,逗逗鸟儿,下下棋,去客栈听说书,这样就行了。”
闵三老爷一喜,那好,他犹豫就是不想当一家之主,事情多,责任大,他不想扛,也扛不来,每个月给他二十五两又不用管事情,那很好啊,于是喜形于色的说:“那就这样办吧。”
闵天雪虽然不是真正的闵九娘,却也知道闵三老爷不可靠,于是把装着四千两银票以及四张房地契的信封一并给了闵三太太,“还请母亲收下。”
闵三太太想到自己当家的生活,高兴的神色藏不住,“九娘,你有心了,唉,你的几个姊姊妹妹要是有你一半好,我也不用这样烦恼。”
“五姊姊,七姊姊,十妹妹怎么了?”
在闵天雪看到的那些画面里,闵五娘跟闵七娘都是下嫁,一方面因为三房是庶子,以家世来说,庶子的嫡女真比不上嫡子的庶女,加上老太太给的嫁妆不过三十六抬,对象选择当然有限,不过她也很佩服闵三太太,不是往上找,而是往下找,低嫁,新娘身分比新郎高,女儿在夫家底气才足,只要不用自己动手做粗活,下人多寡都没差。
至于闵十娘,她比闵十娘早出嫁,中间两年又没回过闵家,实在不知道她嫁的如何,不过凭着闵三太太的智慧,应该不至于所托非人才是。
“你的姊妹每次回家都按照礼仪先去跟你祖母磕头,然后你祖母让人把我叫过去,她们出嫁这么多年,每年回家两趟,可是我们母女竟然一句话都不能面对面说,哪像九娘,你直接从角门进三房的院子,多么爽快,枉我身为母亲,居然没想到还能这样。那几个丫头都太怕你祖母了,怕你祖母故意跟夫家说闲话,所以一点规矩都不敢破。”
闵天雪劝慰,“两位姊姊跟十妹妹肯定是怕母亲为难,这才先去祖母那里磕头,母亲放宽心些,这是对您的孝顺。”
闵三太太叹了一声,“真这样就好了。”
“一定是这样的。”
榜扇外传来咳嗽声,然后包嬷嬷走了进来,“老爷,太太,老太太那里不知道怎么知道九姑女乃女乃回来,嚷着要九姑女乃女乃过去呢。”
闵天雪听归听,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劳烦包嬷嬷过去说,我出嫁后没有回过门,今日还有话想跟父母说,改天再去跟她老人家磕头。”
闵三老爷却害怕嫡母生气,连忙道:“九娘啊,你还是去你祖母那里磕个头吧,总是你的祖母。”
“爹不用怕,女儿的丈夫可是一品车骑将军,祖母这辈子就是想跟官家打交道,她不会对我怎么样,也不会对您怎么样。”闵天雪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还有,爹,现在这状况,您要提分家,祖母肯定不愿意,您就请示宗亲,我东瑞国制,没有不准儿子分家的道理,爹可千万别被祖母唬住了。”
“九娘,我看现在也挺好,还是就——”
“就这么说定了。”闵三太太打断丈夫,心里忍不住埋怨,嫡母不待见庶子,那可没办法,可是现在明明有机会过得更好更舒服,却因为害怕嫡母生气而不敢,是哪门子男人,自己也真是苦命,明明是个女人,却得一肩扛起三房,今日要不是九娘带了大笔银子回来,知道可以分家,她都快要觉得人生无望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跟亲生女儿说上一句体己话呢?
“爹爹。”闵天雪也是很无奈,“祖母又不会吃人,您不用这样害怕,按照礼制,祖母不过是商家之女,还得跟女儿下跪呢,您不用管她,真的。”
闵三老爷突然想起来,“对啊,九娘,你现在是一品夫人,唉呀,我真老糊涂了。”说完竟要起身跟女儿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