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他叮嘱下人关照她的用膳,好不容易前些日子才把她养胖了点,怎么他一离家半月,她又瘦回原本的样子了?
“我……都有按时用膳,怕是额驸太久未见,记错了吧?”她不敢说实话,说她一天只进两餐,而且还要丫头帮着吃菜。
“大概是我太久没见到格格了。”鄂士隆也没有追究,反而柔问:“传膳了吗?”
“传了。”
“那请格格与我一同用膳。”偏厅里,下人们已经摆妥饭菜,等着两人入席。
“额驸请用。”坐下来,她立即为他端来一碗汤,汤里烹的是湖南的毛蟹,是宫里赐下给诸位已嫁格格的当令食补。
“不,格格先用。”他将汤送到她面前,要她先喝了那碗汤。“蟹汤鲜美,定能补补格格的身子。”
“好吧。”这原是为了他才特地吩咐的菜色,但听见他语气里的关爱,明玑也只好低头喝汤。
然而,鄂士隆见她只喝了几口汤,便对着碗里的蟹脚不知如何下手。
他于是道:“我帮你弄。”
见他主动为自己效劳,明玑心里更是涨满一股暖意。
“好吃吗?”
“好吃。”他为自己剥的蟹,当然好吃。
他贴心地笑。“那让下人明天再帮格格烹汤,让格格多尝点鲜吧?”
“谢额驸。”
鄂士隆注视着她的娇颜,再度扯开笑。“不必谢。”
他的温柔再次令她心悸,以往这简短的三个字,从不曾让她不知如何接词,然而她现在却莫名无措,只好转个话题。“额驸,我有一事相问,不知道可不可以……”
“嗯?”面对她的要求,他永远如此耐心。
“过几天是红豆的祭日,我想上西山为她念祷,可以吗?”
鄂士隆了解她与丫头们的感情深厚,尤其是红豆,自是不会阻止。
“好,到时候我陪格格一起去。”
第2章(2)
用完膳,鄂士隆便回书房处理自个儿的事。按例,他与府里的管事,每天都会在晚膳后议事。
尤其这次他离家半月,要处理的事想必繁多。
放下手中书卷,明玑突然想,等会儿该不该给他送点宵夜过去?
她有些怕误了他的事,可要是不去,今晚她就见不着他的面了。
因为成亲至今,鄂士隆都在自己房里过夜,未曾上公主府与她同眠。
她贵为公主,礼法规定两人本该分房,再者当时两人年纪尚小,总是一同玩耍、一同读书,相处上更像玩伴,所以明玑也不觉得有何不对。
如今两人长大,额驸对她关爱有加,她也对他体贴入微,两人之间一直守着公主与臣下之礼,相敬如宾,她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夫妻。
虽然……红豆曾经告诉过她,真正的夫妻得晚上睡在一起才算数。
为什么要睡在一起?
这个问题,明玑一直没有想通。
大婚之后,他们已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日日都会见面用膳,且两人都戴上了互许鸳盟的信物,难道,这还不算是夫妻?
她不明白,可惜红豆也去得早,如今再没人为她解惑了……
抬起水眸,她看见在桌前嗑着核果的绿豆,一时忍不住便问:“绿豆,你觉得真正的夫妻该是怎样?”
“夫妻?”正忙着咬核果的绿豆一愣,不清楚格格怎么问她。“格格,一男一女拜了天地,不就是夫妻了吗?”
“还有呢?”
“还有啊……”可惜绿豆连成亲都没有,也是个二愣子。“这既然是夫妻嘛,那么做丈夫的就得天天给妻子好吃的,每半个时辰问妻子饿还不饿。”只要这样她就满足。
嘘寒问暖?这他们有啊……
“那,睡觉呢?”
绿豆愣住。“什么睡觉?”
“就是……”她不自觉小声,也不明白怎么心慌了。“夜里两个人睡在一起……”
“为什么要睡在一起?万一他会打鼾怎么办?”绿豆皱眉摇头。“不不,床还是一个人睡比较好睡。”胖子怕热,她不喜欢有人黏着。
明玑想想有理,万一他会抢她的被子怎么办?
还是分开睡好点……
想想觉得妥当,明玑决定还是别思考这个问题了。
“格格,您要不要吃干果?绿豆帮您刨好不好?”
明玑被她的话拉回心神,看着满盒的核果,忽然想起鄂士隆也喜欢干果,不禁灿烂一笑。“刨吧,等刨完了,我们一起给额驸送去。”
书房里,烟熏环绕。
鄂士隆背着手站在中央,等着李管事一件件唱着贡品清册。
白银五十万两、苏绣五千疋、珊瑚九尺、玉器百余……贡册绵长,不难看出为了筹备贡品,下了多少的心血。
他的父亲以大学士身分蒙先帝赏识,而后受到当今圣上的重用,任过江南巡抚,如今是两广总督,掌管广东广西两省的税赋,每逢万寿节纳贡,总是鄂士隆最关心的事。
“额驸,总共是一百二十项,实点数量与清册相符。”唱完了贡册,负责北运贡品的李管事便恭敬地把册子呈给鄂士隆。
他是父亲鄂海身边的总管,长年追随父亲于广州,一直是父亲的亲信,大小事情都交给他打理,此趟为了运送贡品,特地北上进京。
“今年的贡品项目比起去年整整多了二十……”摊开贡册,鄂士隆看到最后,却对李管事皱眉。“不过,总数似乎少了点?”
眼下这贡品项目是多了二十没错,但各项贡品的数量都比去年来得少,尤其是珍珠、珊瑚等稀斌珍宝,进贡的数量锐减,只有苏绣的数量最多。
“额驸好眼力。”既然被他看出提问,李管事也只好解释。“今年湖南水灾,江浙也闹蝗害,南方的岁收老实说不好啊……”
鄂士隆合上册子,道:“那是湖南江浙,但我们两广岁收百万余两白银,那可不是看老天爷的脸色吧?”
便州地占港阜要冲,光是海港的赋税就大于得看天吃饭的两江,要说因为天灾而缺银子,绝对说不过去。
“大人也是为百姓着想,毕竟与民生养,自然得耗费银子养民,所以这贡礼也就不比往年铺张了。”
李管事的解释虽然有理,但鄂士隆身在官场,懂得事事多假设。“万一两江总督舍得铺张呢?谁都知道今年江南又闹灾,倘若我们的贡品输给两江总督,你说皇上会怎么想?”
尤其现今的两江总督富祥是他父亲昔日的政敌,他去年曾在皇上面前参过父亲一本,说广州“洋船入港不只万艘,两广税赋不只百万”,意思是两广总督钱银满袋,岁贡的总额却输于天灾频频的两江,颇有藏贡之嫌。当时靠着他的好友,也是皇上亲手足的荣巽亲王安书担保,才躲过祸事,如今遇上纳贡这节骨眼,他不能不小心谨慎。
“这……”李管事无话以对。“额驸的意思是?”
鄂士隆不再多说,只转身交代刘管事。“刘管事,想办法去把两江总督的礼册弄来,我要知道对方的底是什么。”
刘管事是他府上的管事,这事让他去办最快。
“是。”
“李管事,你辛苦来北京一趟,不如好好歇歇,之后的事我会处理,回去就告诉父亲,要他不用担心。”
李管事见此,也不好多话。“是,小的明白,小的告退。”
送走了李管事,鄂士隆坐下喝茶。当他闻到那与下午明玑奉茶时一样的香气时,不禁问刘管事。“对了,我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格格的用膳可否正常?”
“回额驸,格格的饮食一切正常。”
“真的?”
“奴才不敢欺瞒主子。”
鄂士隆心想也是。“知道了,刘管事,去办我交代你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