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见安之悦脚步微移,正要上前一步,我连忙道,“谢主恩宠。皇上伏冀俯垂鉴纳,庶存怀远之义,不念小臣旧过,已是万幸,只是小臣庸才,愧不敢当。感圣上之厚爱宽宏,臣愿调往藏州,再任县令,以求为圣上效薄力。”
旁边的应劭一震。
“噢?”皇上似乎是没有料到,“李爱卿如何会想到藏州,藏州地处偏远,又逢蛮夷进犯严重,当地盗贼甚多,民众多怨,朕也一直想找个适当人选,苦于接连三位贤臣派去,均无所成效。”
“皇上,微臣认为,依李大人之才,只是牛刀小试罢了。皇上何不让他一试?”庄颜上前道。
我微笑,窥见安之悦黑了脸。
“噢?庄爱卿也如此认为?”圣上转脸,沉思了一会儿,道,“只是藏州实在是不毛之地。”他转向安之悦,笑问,“爱卿如何想法?”
安之悦上前奏道:“皇上,藏州之地,实乃蛮芒之地啊。有道是『人家千里无烟火』,出藏州三面,八百里瀚海无人烟,如此恶劣之地,让李大人前去,微臣以为不妥。”
我一笑,道,“圣上恩备,小臣无以为报,区区一小地,只是荒凉罢了,庄大人方才都道小臣有能力去治理,小臣自当竭尽全力,以报圣上垂恩。”
“好。既然爱卿有此心,朕就准奏。”圣上道。
我叩谢圣恩,退后站好。
眼见得圣上脸色稍缓,转向应劭,脸色更是好了起来,“朕昨日特地去了宴上,不见应将军,听说是身体不适?”
应劭笑回道,“只是小事,被家母担忧,让皇上挂心了。”
圣上笑道,“爱将此番悠州又是一个漂亮的大胜战,朕都还没想好该如何赏你呢。说吧,卿想要什么?朕一定满足。”
应劭答,“皇上,臣愿随李大人驻守藏州,同报圣上垂恩。”
我大惊,根本没想到应劭会有此种想法。
圣上龙颜一震,手在椅上重重一拍,声响惊人,立刻殿内几位臣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过了一会儿,方听得圣上语气极缓地道:“爱卿,你再说一次,你想去哪儿?”
“回禀皇上,臣愿随李大人驻守藏州,固我社稷安宁。”
我心里大为震撼,抬眼看应劭,但见他脸上严肃镇静,眼神坚定,一时心中无比感动。
“应卿家,你——”皇上怒喝一声,龙颜震怒,“好一个固我社稷安宁!”他重喘口气,缓过来道,“爱卿可是讽刺朕对你爱惜不够?以至于你自贬此等偏僻之处?”
“皇上对应家恩德,无以为报,小臣愿守藏州,为国效力。”
皇上大怒,“好!好一个为国效力!应卿家,朕自问从来没有亏待过你,既然你如此的想去,朕就准了你!朕给你四年,若是藏州仍有一两个蛮夷,朕就治你罪!”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应劭叩谢,站回到我身边,唇角含笑,那笑容生生地令我心动不已。
“皇上,臣有本要奏。”那薛恭一直若有所思,这时候不顾天颜大怒,上前奏道,“臣愿往清州,跟李大人共挑大计。”
我一惊。清州跟藏州毗邻,只不过百姓略为富裕一些罢了。
“薛卿,难道连你都反了不成?!”皇上大怒,“你也想月兑离朕了?”
“微臣不敢。”薛恭道,“臣只求皇上给臣一年时间,治得了治不了,全凭皇上发落。”
“准了。朕只给你一年时间,一年后回来吧。跪拜吧……”皇上疲倦地挥挥右手,左手撑在额上,“下去……你们都下去吧……”
第七章
出了殿我大喜过望,心里感动得恨不得拉了应劭回客栈温存一番。可恼薛恭跟在后面追上来,对著我作揖,“《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中走为上计,便是此番李大人以退为进之法啊;而为官之道,善在以德求官、倡导忠义、不露锋芒、恩威并施、以退护官,李大人才智,令本官佩服之至啊……”那家伙酸叽叽又一大堆书袋子劈哩叭啦落下来。
“薛大人过奖。”我谦了一句,忆起这家伙在进殿之前一个劲地跟著应劭套近乎,心里对他憎恨之至。
“本官此处去清州,跟李大人应将军刚好是同路,真是荣幸啊。不知两位大人何时启程?”
同路?我心里酸意直冒,“三日后午时,到时候与薛大人相会于城外花共桥。”哼哼,美得你!
安之悦下了殿,指著庄颜就是大骂,“你懂个屁!叫你不要乱说,你说个什么话!呸!”
我拉了应劭就想走,被安之悦过来骂一声,“李斐,你不要以为你跑到藏州去了我就奈何不得你!咱们骑驴看唱本,走著瞧!哼!”拂袖而去。
我微笑。
拉了应劭出来,薛恭那家伙犹自对著应劭跟我大表敬意,我大为不耐,尤其是当出了殿门后看到应非笑尚且等在门外候著应劭,心中更加气恼。应非笑见我俩出来,急急地迎上来,“如何?”
我恼他人在,必将跟应劭一同回了他的王府去,但脸上也只得笑道,“没事没事,只是贬了藏州罢了。”
应非笑松一口气,“如此甚好。安之悦俩人方才在庭上向圣上上奏你跟南国勾结,通敌卖国,正撺啜了皇上要治你死罪。”
我微笑。“在下死不了,祸害遗千年。”
应劭轻声对他哥道,“大哥,我也将带弟兄们陪李斐去藏州。”
应非笑刚松下一口气,这下子大惊,一口气就此哽在喉口,瞪大了眼,手颤颤地伸出来,指著他,“你……你……孺子不可教也!”
一时气极,见我在一旁微笑,手指向我,定定地看了会儿,方恨恨地用劲回头,口中一直喃喃著走过去,明显的受打击过大,连身影都有些歪歪斜斜,“……祸害遗千年……祸害遗千年……”
走了五六步,回过头来对著应劭大吼,“你还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回去吃饭!”
我微笑,放了应劭手,对他道:“去吧。”依依间,竟是有些不舍。
吃过午饭伸个懒腰,竟觉神清气爽,信步踱出来,散了几步,突地想起一事,便往应王府走去。
未至半途,就被人拦住,“陵王有请。”
我笑笑,叹一口气,跟著过去,见著墨樵,他不减担忧:“听说你向圣上请命到藏州?”
我微笑:“从今往后,便与王爷告别了。”
墨樵沉默了一会儿。
我笑道,“不知王爷此次宣我过来,是否又是像上次那样,那下官可担当不起啊。”那皇上的脾气,受一次就好,我老了,禁不得第二次的龙颜大怒了。
“不会。”墨樵似是触动一下,叹口气,“也是庆幸,还好还好。只是苦了那白嗣,如今全城都在搜捕他了。”
“噢?”我惊讶,忆起那晚那个人,不由暗笑,“那也是天命劫数罢了。”
墨樵苦笑一下,“此番叫你来,为师并没有其它意思,只是这几年来,为师心里最放不下的,便是你了。”
我笑。“一日夫妻百日恩。”心里不免略有些小小的得意。
墨樵似是恼了下:“油嘴滑舌。”
我笑了起来。
抬头风清云淡,前程如梦一场,终是静了风烟停了笙曲。
“应将军……”墨樵叹了口气,“是个人才……可惜终归是比不上太子……”
我但笑不语。“王爷每日在宫中,见著太子当然是比见著他多,了解也仅是皮毛罢了,也许太子是纯真可爱,但王爷又怎知,他在我心中比不上太子?”
“……”墨樵沉默了会儿,“斐儿,我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