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静湖立即心虚地将头转开,不敢与她透视一切的眼眸对上。“干么,我是你娘,问还不成,你当是审问犯人呀!要出去与人厮杀的是我的男人。”
沈未尘调侃道:“呦!这会儿就是你男人了,想当初也不知是谁要我想办法,弄什么分产别居,她住不惯满府是人的将军府,要搬到城外别院好偷汉子……啊!娘,别打……”
“什么偷汉子,这话传岀去能听吗?要偷也偷你爹。”把人拐出去逍遥,好过继婆婆一双贼眼老盯着他俩。
“是,偶尔偷偷情也是夫妻情趣,我受教了。”娘说的对,咱不偷人,偷自家男人,爽在一个“偷”字。
扁明正大没意思,偷偷模模才有趣,此时她能明了凌丹云的心态了,不走正道,老是静悄悄地模进她屋子,原来每个人的恶趣味都相同,越是见不得人越刺激。
“沈未尘,你皮痒了,连你娘也敢消遣。”辛静湖装凶的横眼,双手叉腰,摆出要教训女儿的姿态。
沈未尘一笑,把目光放在快放凉的茶水上。“娘,你到底想做什么,直截了当说清楚,不要再装腔作势,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不是爹,而是我,在我面前你能装多久?”
有种被看穿的慌乱,但辛静湖仍在做垂死挣扎,咬牙不吐实,“哪有什么事,不就是担心你爹,过了三年的安逸生活,我怕他连马都上不了,打仗不是好玩的事,会丢命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个不留神就见红了,严重些非死即残,被丢在战场等死。
“然后呢?”沈未尘等着下文。
“还有,大郎才十五岁,我哪舍得他跟着他爹喊打喊杀的,记得我刚来时他才七岁,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和我上山打猎还走不好路,前脚绊后腿摔了一嘴泥……”可是他只是眼眶红了并不掉泪,皱着一张小脸跟她说——“娘,我没事,我们打只鸡给妹妹炖汤。”
回想曾经发生过的事,感慨万千的辛静湖既欣慰又好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眨眼间还赖在她怀里撒娇的孩子都长大了,为了家族责任和前途走上征途。
她舍不得,放不下,心里难受,如火焚烧。
十五岁在现代还是个中学生,哪懂得战争和死亡,他们还浑浑噩噩的背着书包上学去,关心的只有手机和网游,他能适应严苛的军旅生活吗?
当娘的就是放不开,儿女是她的债,她的业报。
“哥哥那儿你不用担心,我安排人了。”没把他顾全了,她能放心让大鹏展翅高飞吗?沈未尘以她的医术救了两个走火入魔的江湖人,她认为有一天会派上用场,便施恩望报的和他们做了交易。
丙不其然,这一天到来了,她让人混进军营,以亲兵身分护在兄长左右,直到他毫发无伤的回到京城,此恩便自行抵消,再无瓜葛。
一向打打杀杀的江湖人知道好大夫的重要性,两人也明白常年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因此对医术高明的她十分听从。
重情重义的拍拍胸脯,他们在,沈小将就在,就算情况当真险峻,他们也会先护他月兑离险境。
战事变化莫测,谁都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事,只能做最坏的打算,能护一个是一个,减少伤亡。
“还是你妥当,一有动静就能事先察觉,大郎力气虽大,却是没脑子的,要是人家喊杀他肯定冲第一,那一身皮肉不是铜墙铁壁,多砍几刀仍会没命……”辛静湖越说越忧心,眉头紧皱。
“娘,说出你的来意。”瞧她眼神闪烁的样子,肯定没好事,在这节骨眼上别再给她惹麻烦。
“蒙蒙,你这话真伤感情,咱们是母女,府里有事不能找你闲聊两句吗?”女儿无情,为娘伤心。
“那要看聊什么,若是别有用心的话……恕不奉陪。”她事多得很,没空和她打太极。
沈未尘忙着要制药厂连夜赶工,趁着大军出行前赶制十万份急用小药袋,里面的药丸子不多,但都是用得上的成药,虽然没法人手一份,好歹是应应急,分着用。
军士们多保存一分实力,她爹和兄长就越安全,一点点金钱上的耗损她全然不在意,只要他们平安归来。
“什么别有用心,你娘还会坑了自己女儿不成,你……”看着她淡然的神色,辛静湖说不下去了,垂头丧气的苦着一张脸,破釜沉舟的把怀中物往她面前一推。“这给你。”
“娘,这玩笑不好笑。”盯着紫檀嵌玉鎏金边的金银花圈纹匣,沈未尘的眼皮抽了下。
“这不是笑话,而是托付,在咱们将军府中,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她们不只是老乡,还有血缘上的牵扯。
“不行,我不同意,你也给我收起脑子里的主意,我不会由着你犯傻。”都几岁了,还学人老房子失火,一刻也不分开的缠腻,她不恶心自己就恶心别人。
辛静湖十分固执的将匣子塞入她手中。“我已经做了决定,谁也阻拦不了,来到古代已经八年了,好歹让我稍微任性一回吧!我一直为了别人而活,我想走出去。”
“可是娘,我做不来……”即使当的只是自己的小家,可内里的弯弯绕绕是一门学问,她还得学一学。
辛静湖看着女儿心不甘情不愿的挣扎,她吃过的苦头也有人要受了,她不是唯一的一个,她不免开心大笑。“你不成还有谁成?打我们当母女的那天起,你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我信你。”
“可是我不相信自己呀!你们都走了,只剩下我……”沈未尘的声音中头一回有了不确定,没了以往的自信。
她有爹,有娘,有兄长,从她呱呱坠地起,他们一直陪在她身旁,纵使爹曾离开过,可是又回来了,有他们陪着她,她的心是安定的,知道有一群人是她的靠山,她能放心大胆的去做她想做的事。
哪料到凌丹云前脚刚走,她爹的大军也即将开拔,已升任校尉的兄长也随军而行,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
原本以为还有个娘作伴,起码无聊时能斗个嘴,谈谈风月,没想到她也……
“你有胧胧。”她把小女儿留给她。
提到年纪相距甚大的妹妹,沈未尘忍不住责备,“那是你女儿,你居然狠心把她搁着不理。”
闻言,辛静湖呵呵轻笑,脸上露出慈母的光辉。“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把胧胧交给你我很放心。”
但她不放心呀!胧胧才两岁,正是最活泼好动的年纪,她哪顾得来。“辛静,你不要玩我。”她一恼就喊出辛静湖前一世的本名。
露齿一笑,辛静湖语气平静的说道:“匣子里装的是我们这房的全部银子,以及地契、铺子的契纸,还有咱们院子里下人的卖身契,所有的家产都在这儿了,你要好好保管。”
“你就不怕被我给败光了?”女人发泄的方式是狂买东西,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犯了这个毛病。
辛静湖笑着轻抚她的面颊,眼中也有不舍。“本来就是留给你的,若是我们回不来了,那些便是你的嫁妆。”
沈未尘不屑的嗤道:“什么回不来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看你想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把北戎吓得回去吃女乃。”
这女人天生不是安分的主儿,能循规蹈矩当了三年沈万里妻子都教她吃惊了,她本以为爱情真这么伟大,能让人转性,原来是她误解了,老虎趴伏着不动,不是厌倦了杀戮,而是伺机而动,等待猎物走过才一举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