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硕则穿了一件玄色长衫,巴掌宽的腰带,挂了一只宝蓝色荷包、一块鸡心佩,头发束起簪了黄杨木,虽然彻底露出脸上的刀疤,却因为这般装扮,少了三分冷肃,多了几分尊贵。
因为是同村,离得实在近,夫妻俩没套车,直接步行去谢家,身后跟着抱了回门礼的江婶子。
一路上,有各家妇人趴在墙头探看,眼见谢娇娘这个模样,真是各个都嫉妒得快把墙头的砖给掰下来。
不过短短三日,谢娇娘就从没人要的老闺女,摇身一变做了贵妇人。不看别的,只这身衣衫首饰,就够普通人家嫁三个闺女了。
若知道赵家如此富庶、赵六爷如此疼媳妇,她们早就把家里闺女或者娘家侄女送去享福了,那样说不定自家也能跟着沾光。
江婶子是个精明的,早起趁着去河边洗衣服时,慢慢引着村里妇人说笑,已经把主子的事打听出了大半,这会儿眼见众人如此,越发觉得要给主子做脸面。
于是,但凡路上有个沟壑,她都会上前扶一把,很是恭敬又知礼,免不了又惹得众多妇人撕碎手头的帕子。
谢蕙娘和谢丽娘早就等在门前,远远见姊姊和姊夫回来,欢喜得直接冲过来。
谢丽娘不管那么多,抱着谢娇娘的胳臂不撒手,谢蕙娘倒是还记得给赵建硕行礼。
赵建硕眼里笑意更浓,抬手递给她一个盒子,“你姊姊昨日给你们买的小物件。”
“谢谢姊夫。”
谢蕙娘欢喜的咧嘴直笑,偶尔眼角瞄到旁边门户里躲躲闪闪的某人,就高声道:“姊夫,你不知道,原来还有些烂嘴巴的说我姊只能配给光棍呢,这会儿可得让她们看看,你对我姊多好!”
谢娇娘这几日已模熟悉了夫君的睥气,知道他不喜欢张扬,于是瞪了大妹,“乱说什么,走,进屋看娘去。”
谢蕙娘吐吐舌头,赶紧掉头跑回去报信了。
第七章 新妇掌家财(2)
谢娇娘夫妻随后进屋,给何氏见礼,送上了丰厚的回门礼。
谢娇娘原本还盘算嫁去赵家要勤俭持家,可惜赵建硕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成亲的第二日就给了她一个匣子、一把银匙。钥匙是管着充作库房的二进东厢房,里面光绸缎布料就四箱,各色用物堆得满满的,也不知道是赵建硕什么时候积攒的,还是陈三爷等人送来的。
至于那匣子,她当时没来得及打开,但有了昨日那一荷包零用银子,她昨晚突然对家底起了好奇之意,翻出匣子打开来看,下巴顿时快要掉到地上。
满满的银票,她数了半晌,大额、小额有些凌乱,加一起共有四千多两。
这么多银子,她画绣图就是画到手断掉也赚不回来。
当夜,她只取了两张,其余的让赵建硕飞到房梁上,把匣子藏起来。
赵建硕倒是听媳妇儿的话,落地的时候却笑着直接把她扔到床上,害她莫名其妙被折腾了一晚上。
何氏眼见回门礼光绸缎就有两匹,很是担心,眼见江婶子去帮谢蕙娘准备饭菜,赵建硕在院子里转悠,偷偷拉了闺女问道:“娇娘啊,你如今是赵家媳妇儿了,就算没有公婆,也不好这么明着补贴娘家,万一女婿心里……”
“哎呀,娘!”谢娇娘赶紧劝道:“你就放心吧,这回门礼还是六爷亲自添的。六爷把家里的家底和库房钥匙都给我了,这些东西实在不多。”
“真的?”何氏立时替闺女欢喜起来,过门就当家,这门亲事算起来着实不错。这般想着,她越发喜爱这个事事皆好的女胥,张罗着喊谢蕙娘去杀鸡。
谢娇娘也不拦着,左右她家里养了小鸡崽,过年的时候再抱来几只就是了。
赵建硕在院子里转了转,寻了块磨刀石,把几把早已钝了的镐头和锄头磨得尖锐。
谢丽娘跟在他身边,不时帮忙递个工具,笑嘻嘻的模样,大有把姊夫当哥哥亲近的意思。
谢家左邻右舍的妇人实在忍耐不住,寻了借口到谢家,或是借个扫帚,或是换两斤细面,其实不过是为了看看谢娇娘夫妻。
眼见赵建硕半点不嫌弃谢家,反倒如此维护,妇人们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棒壁李大娘嗅着谢家院子里的香味,听着谢丽娘不时欢喜地嚷着什么,心里真是如猫抓一样难受,在院子中来回踱步,恰好走去猪圈后边,低声骂道:“让你今日欢喜,小心明日就……”
不等她把话说完,不知道哪里飞来一块石头,直接摔进猪粪池,溅得她满身满脸都是。
“呸!呕!”李大娘恶心得恨不得把苦胆吐出来,想要再骂几句,到底没敢说什么,灰溜溜回屋换衣去了。
正巧谢娇娘要去看圈里的小肥猪,听到声音,扭头扫了扫赵建硕手边少了半边的磨刀石,偷偷笑了起来。
赵建硕抬起头,扫了一眼猪圈后用秸杆夹成的简单墙壁,道:“家里还有很多青砖,明日喊大山几人来帮忙,把围墙砌起来,村边不安全。”
“好。”这也是谢娇娘担心的,听得这话,笑眯眯地立刻答应下来。
“娘,娘!”站在一边的谢丽娘听得明白,立刻去回自家娘亲传话,耳报神也没她麻利,惹得谢娇娘同赵建硕都笑了起来。
待饭菜上桌,一家五口没分什么男女席面,直接团团围坐,,说笑吃喝,难得的热闹温暖。
日升月落,岁月的马车一刻不停的往前奔走,好似转眼的功夫,春去夏过,秋天悄悄来临了。
这日早起,谢娇娘开箱子寻了一套石青棉布衣裤,换下了赵建硕常穿的那件葛布衣衫,道:“这天气变化得真是快,早起都有凉意了。”
赵建硕刚刚打了一趟拳,虽然用冷水洗了手脸,身上依旧满满都是热力,半点不觉得冷,不过他乖乖换上了棉布衫子,说起一事,“今日大山会过来,让他在家住几日,我要出趟门。”
谢娇娘噘了嘴,脸上满是不舍,小声道:“田里的苞谷就要收了,第三间猪舍也才进了小猪……”
赵建硕听得好笑,直接将娇妻抱入怀中,安慰道:“放心,田里的苞谷还有一个月才收成,我不过半个月就回来了。陈三哥他们就在陈家庄,十几里路,有事让大山回去喊一声,谁也不敢欺负到你头上,别怕。”
谢娇娘脸红,听得这话,到底不好再拦着,于是道:“那我给你准备一些干粮,你留着路上吃。”
“好,要顶饿又方便携带的。”赵建硕没有拒绝,成亲这几月,他倒是越来越庆幸娶了谢娇娘回来。
原本以为她不过十几岁年纪,会有很多不足,没想到她不但能写会算,管家一把好手,又极擅长厨事,酒菜做得好,各种点心也是新奇又美味,惹得陈家庄那边每每有事过来送信,都要大打出手才能争得一个上门的名额。
即便这般,那些兄弟仍会偶尔寻个借口来蹭顿饭菜,惹得他又是骄傲,又是心疼媳妇儿。
好在谢娇娘并不嫌弃这些兄弟,反倒把他们当自家人一样看待,亲近体贴又周到。倒是郑通曾写信去京都给二哥,抱怨了几句,怪二哥有这么好的媳妇为何不指点他来寻。
但有些缘分是天注定的,赵建硕那日不过是提前过来看看地形,就从河里捞了谢娇娘上来,哪里想到他这一捞就捞了这么个好媳妇。
这般想着,他低头在谢娇娘嘴上亲了一记。
谢娇娘赶紧扭头去看门口,见芽儿没过来喊吃饭,嗔怪的捶了他一下,笑道:“我前日正好缝了个背包,赶路时背着很方便,不如这就拿来装干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