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过世前已将米嬷嬷的卖身契还给米嬷嬷,如今母亲已逝,她这个小姐也出嫁了,她二哥纪辰辉不住在纪府内,又是个薄情寡义的,因此纪府对米嬷嬷而言早已是再无可恋之处。
米嬷嬷决定要去投奔儿子,今后要和儿子媳妇同住,一家团圆,享受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
纪芙柔得知这件事后也很赞成,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安排米嬷嬷今后的去处与生活。
米嬷嬷沉默了一下,突又开口道:“小姐,要不你收留老奴,让老奴随你回裴家吧。老奴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还是可以帮你管管院子里的丫鬟下人们,也不需要月银,只要有口饭吃,有个地方躺下来睡觉就——”
“不可以。”纪芙柔没等她把话说完便直接摇头打断她的话。
“小姐,你是嫌老奴老了会拖累你吗?”米嬷嬷失落道。
“嬷嬷,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纪芙柔看着眼前这张苍老、满布皱纹的脸轻声叹息。
“你应该知道我在裴家的地位并不稳固,在裴晟睿的心里也是一样,不然他不会随意就说出休妻这两个字。换句话说,我在裴家几乎没有保护你的能力,你若跟我去裴家只有受累的分。”
“老奴不怕。”
“嬷嬷不怕但我怕,因为除了受累之外,我更担心会有人为了要为难我而拿捏你,处处为难你,而我绝不会眼睁睁的看你被人欺侮。若真如此,我和裴家人之间的冲突肯定会扩大,嬷嬷希望见到这样的结果吗?”
米嬷嬷顿时沉默了下来。
“嬷嬷别担心,我会好好的。”纪芙柔认真的凝望着米嬷嬷,告诉她,“我不是娘,不会为了倔强或面子而毁了自己的一生,更不会为了一个不爱自己又没有心的男人而抑郁一辈子,连自个儿的人生和生活都放弃了不要,我绝对不会那么傻。”她语气斩钉截铁,坚定不移。
“小姐……”米嬷嬷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一下子竟不知该说什么。
“好了,我真的该走了。”纪芙柔抬头看了下日头。“嬷嬷,等我那边的情况安定下来之后,我会与你连络的,到时你可随送账册来给我的掌柜大叔一起来看我,甚至还能留在裴家住上几天陪陪我,你说好不好?”
事到如此,米嬷嬷除了点头也无法再说什么了。
双方又互道了几声珍重后,终于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第四章 自请下堂去(2)
马车平稳地走在官道上,马车两旁与马车后方各有一名护院随车护卫着,加上负责驾车的壮硕车夫,纪芙柔此行返回裴家的安全便是由此四人负责。
至于裴晟睿早已在丧事结束的第一时间便道有急事需要处理,先行一步离开了。
纪芙柔不知道他所谓的急事是真是假,反正她也不在意,甚至因为没他同行她反而更轻松自在。
可是正所谓有得必有失——
“二少女乃女乃,二爷是不是生气了才会不等咱们就先走?”
“二少女乃女乃,二爷所说的突然有急事会是什么事,是真的有事还是借口?”
“二少女乃女乃,米嬷嬷所担心的事会不会发生?”
“二少女乃女乃,奴婢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米嬷嬷说的话有道理,都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了……”
没错,这就是她此刻的处境,得面对一个因惶恐担忧而忐忑不安、一路上喋喋不休的丫鬟。
“二少女乃女乃,您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也在担心回府后的事?”
“担心有用吗?担心你所担心的事,它就不会发生了吗?”始终沉默不语的纪芙柔终于开口,同时也把春花给震懵了。
“二少女乃女乃?”主子的意思难道是在告诉她,自己所担心的事真的会发生吗?
“又或者担心它便能够解决它?”柔神色淡淡地继续道:“并不能不是吗?既然如此,咱们担心它又有何用,不如顺其自然,船到桥头自然直。”
春花霍然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主子这话说的不太对。“可是二少女乃女乃,咱们可以在事情未发生之前想办法避免啊,不是吗?”
“如何避免?”纪芙柔反问她。
“可以照米嬷嬷所说的——”
不等她说完,纪芙柔即打断她道:“交出那两间铺子吗?”
春花犹豫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好像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点了点头。
“不可能。”纪芙柔果断的吐出这三个字。
春花顿时哑口无言。
她只是个奴婢,或许因主子的宽容与和善能说上几句劝导的话,可是一旦主子有了决定,还是坚定不移的那种决定后,她还能说什么?只能跟着主子一路走到黑,听天由命了。
“你不需要担心,这事不会牵扯到你,我不会让任何人将气撒在无辜的丫鬟身上。”看出她的担忧,纪芙柔柔声安抚她。
“二少女乃女乃说什么呢?奴婢是您的人,为二少女乃女乃受气或是挨打是理所当然的事,倘若奴婢受气或挨打能让二爷和二少女乃女乃和好如初的话,那么奴婢完全心甘情愿。”春花忠心地道。
“傻丫头,咱们俩又没有任何一个人做错事,为何要受气、挨打?你放心,只要你一心向着我,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纪芙柔有些感动的承诺她。
“奴婢受委屈没关系,奴婢就怕二少女乃女乃受委屈,今后在裴家不受二爷和其他主子们的待见。”春花摇头道。
“说得好像我之前在裴家曾受大家待见一样。”纪芙柔忍不住失笑。
春花闻言后呆了一呆,因为二少女乃女乃在裴家的处境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婆母姑嫂的无视,二爷的冷落,奴婢下人们的怠慢,那每一张脸、每一件事在她这个奴婢眼里看来都觉得不平,觉得挠心难受,更何况身为当事人的主子了。
“二少女乃女乃……”
“放心吧,我若不愿意,没有人能够委屈得了我。”纪芙柔伸手拍了拍坐在她身边的丫鬟,语音轻柔却自信而坚定。
可真能如她所愿吗?
答案就是在她风尘仆仆的回到裴家时,才踏进家门口就直接被管事媳妇拦住去路,连口气都不让她喘一下地将她带到她婆婆面前。
“跪下!”
一进上房,迎向她的就是婆母的这一声怒斥,既没头也没尾,更没清场,就这样当着奴婢下人的面前要她下跪。
纪芙柔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致使婆母如此生气,但是婆母这般当着下人的面,丝毫不给她留点脸面就要她跪下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更别提她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敢问母亲,儿媳犯了什么错?”她拧眉问道。“儿媳回娘家奔丧数日,这才刚刚踏入家门,连发生了什么事令母亲动怒要发落儿媳都不清楚,母亲是否该先让儿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给儿媳一个辩解的机会,确定儿媳的确犯了不可原谅的过错再来处置儿媳?”
汪氏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老二媳妇,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质疑她,忤逆她的命令,之前那个软弱、无用、胆小,动不动就哭的老二媳妇到哪儿去了?难道是因为她娘死了,冲击太过而导致性情大变?
是了,肯定是这样,不然依她那性子又怎敢与其兄长争铺子,怎敢在人前违抗夫君的命令,让人以为她的儿子、裴家鼎鼎有名的二爷裴晟睿是个夫纲不振的。
汪氏一想到这事就气得心肝肺都疼。
她的儿子晟睿自小就聪明优秀,又长得一表人才,什么样的妻子娶不到,怎会娶到这么一个一无是处,又不懂得三从四德的媳妇儿?
这一切都怪她公公,为何要随随便便和人指月复为婚,这一指就把她优秀的儿子一辈子都给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