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在生气,在生一个不在眼前的人的气。明明是他冷着脸说没他允许,不许她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可她真的该死的听话,已经连着三日不曾在他面前出现过了。当真的意识到她在刻意回避他的时候,他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突然慕容逸晨眼神一闪,有了神采。只见他故意拿起一块糕点,然后深情款款地递到沈青的嘴边,还不忘叮嘱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沈青暗自翻了一个白眼,知道又是演戏时间了,倒是很配合地张开了嘴。反正有人伺候吃喝,她又不吃亏,乐得享受。
但两人演了半天,也没见有人过来。慕容逸晨忍不住回头,哪还有惜月的身影。
沈青拉过他,小声问着:“哪有人啊,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慕容逸晨不信,唤过一旁的小厮,“你说,方才少夫人是不是来了?”
小厮唯唯诺诺的,明显是被自家少爷的火气给吓到了,“没、没有啊,少爷。”
听罢,慕容逸晨俊朗的面上满是不爽。惜月那该死的女人,居然让他产生了幻觉。
沈青倒是有些不解,“你很奇怪耶,不是你要她没事不要出现在你面前的吗?人家现在主动不出现在你面前,不是正好顺了你大少爷的意,你还在这闹什么别扭啊?”
一言中的,恰恰是因为这样,慕容逸晨才觉得生气。
其实,慕容逸晨也觉得自己出奇的矛盾。一方面想要刺激惜月,报复她,另一方面却又生气自己忍不住对她的在意。
所谓吃人嘴软,沈青看在这一桌好吃的点心的分上,决定大发慈悲一次,打发走下人,道:“其实照我说,你真的要报复她,要她下堂,不应该避着她,而是应该主动出击才对啊。”
慕容逸晨倒有了几分兴致,“哦?你倒说说看看我该怎么主动出击?”难得的,一向以谋略着称的隐军师竟也有要别人出谋划策的一天。
沈青一脸兴奋,故作神秘的样子,“本来嘛,你让我假装你心上人的目的,就是要让惜月主动下堂求去不是吗?我觉得我们不应该避,应该多多地在她面前表现出『恩爱』的样子,这样我们才能达到目的啊。”
慕容逸晨的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反骇着这个提议,但神使鬼差的,他故作潇洒地开口,“说得有几分道理,就这么办。”
沈青的嘴角偷偷藏匿着笑意。真的答应了?这还是那个谋略胜人的军师大人吗?也太好唬弄了吧。
第5章(2)
惜月本身就不是丰肢一类的人,可慕容家的下人还是眼尖地发现他们家少夫人最近越发的清瘦了。
其实原因他们都看在眼里,还不是因为少爷带回来的那个沈青姑娘吗?那日休妻的风波虽被老爷压了下来,两人却还是整天出双入对的,换作任何一个身为正室的女人都会黯然伤神的。哎,少夫人这么好的女人,怎么他们少爷就是看不见呢?
惜月最近的确是夜不成眠。这几日,她都遵从着慕容逸晨的要求,尽可能地回避着他和那位沈姑娘。她不去听、不去看,企图回避掉有关他的一切流言蜚语,唯有这样,她才不会忍不住去猜测、忍不住去想。
只是,她知道慕容逸晨绝不会就这样放过她。这一点,在某人大摇大摆地拦去她的去路时得到了印证。
惜月稳住了呼吸,轻浅出声,打破了某人刻意制造的沉默,“少爷,有什么吩咐吗?”慕容逸晨一挑眉,“最近你都在躲着本少爷是吗?是心里有愧,还是作贼心虚?”明明是他的要求,他却指责得理所当然。
慕容逸晨弯下腰,凑近她的脸几分,与她的视线平行,“本少爷突然想明白一件事,让你识相地避开我,其实根本就遂了你的心是吧?”
对于他的恶人先告状,惜月没有反驳,只是对两人之间的距离隐隐觉得有些头疼。她将脑袋偏向一边,避开他凌厉的视线,“如果少爷觉得我错了,就请直言告诉我该怎么做。”
“很好,你既然这么说,本少爷要是不做些什么,岂不是示弱了?”慕容逸晨直起腰,一副大施恩德的模样,嘴角扬起几分恶劣的笑,“从现在开始,本少爷要你寸步不离地跟着,随叫随到。”
紧接着话锋一转,他的语气中带露出几分轻蔑,“想必这要求,对你而言是求之不得吧?毕竟你当年可是费尽心机要嫁给我,不就是为了能缠在我身边吗?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别枉费了心机,本少爷对你这张脸可是憎恶至极。”
惜月平静地听着,尽避她的心此刻正在抽痛着。她眉眼半敛着,试图隐藏起自己的落寞,“好,我明白了。”
惜月没有拒绝,即使她心里明白这只是他新的出气方式罢了。这场靶情游戏,其实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输的一方,输在她的贪心,输在她的奢望。他对她只是兄妹之情,她却贪心地爱恋着他,奢望他会接受她。他曾对她那么出于真心的好,那么倾心的信任,如今她的咬牙坚持,恰恰也源自仅剩的那一点残温。
眼前的场景,男的俊朗,女的秀丽,在外人面前着实是登对的一对。何况,两人此刻还深情脉脉地沉迷于互喂食物的游戏之中。只是这一切看在慕容府上下眼里,却着实费解和气愤,因为那其中的女子并非惜月,而是沈青。
慕容逸晨和沈青两人此时在水亭里旁若无人的“调情”举动落在惜月眼中,只化成了暗灰色的波澜,她在一旁忙碌着自己手上的活儿,煮茶。
不可思议吧?堂堂的慕容府少夫人,却像个丫鬟似的在一旁端茶、递水,还毫无怨言。可偏偏当事人完全没有什么反应,一脸平静地接受这荒唐的一切。
突然,慕容逸晨将桌上的一盘糕点扫落在地,口气不善地说道:“青儿不爱吃红豆馅的东西,你不知道吗?亏你还是慕容家的少夫人,连客人的喜好都不知道调查一下吗?”惜月暗暗叹了一口气,二话不说就蹲来收拾着地上的杯盘狼藉。
这情况已经发生不只一次了。这些日子,她被他当作丫鬟一样使唤,可偏偏她做什么他都能从中挑出刺来,久而久之,她连反驳的力气都渐渐消失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认下所有的错,然后收拾残局。
慕容逸晨看到惜月的反应,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充满了无力感。
沈青在一旁看着满地的红豆枣糕,有些肉疼。他都没有和她打商量,就擅自将她最爱吃的东西变成了最不爱吃的东西,但既然她登场了,就得把戏演足了。只见沈青搂过慕容逸晨的臂膀,撒娇似的说:“逸晨,别生气嘛,惜月姐姐怎么说也是少夫人的命,这些事本就不应该是她做的呀。”
“哼,少夫人的命?她不过是我慕容府捡回来的一个没人要的孤女罢了,若不是我慕容府可怜她,只怕她只有冻死街头的命。”一番话出口,慕容逸晨成功看到惜月苍白了脸,却死死克制表情的模样。只是他非但没有多大的快感,反而有些懊恼自己的所为,气自己的口不择言。
惜月默不作声地低头收拾着那些碎裂的杯盘残骸,在听见他的话后,一失神,指尖就被尖锐的碎片刺了一下,顿时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血珠。而惜月却只是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收拾。滴落下来的血,反倒让惜月有种平静下来的感觉,好像随着手上的隐隐痛感,心里的难受反而找到了宣泄口,不再那么揪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