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忙地跑回娘家去,把在田里忙活的一家人都给喊了来,时间紧迫,她甚至没让他们把手给洗洗,一边走边就把这事儿给说了,武大娘当场就直了眼,甚至跳了起来,马上就跑得比她还快,武大双腿的老手病似乎也突然间好了,将锄头往地上一扔,也跟着跑了起来。
他们的日子过得不好,武大娘讨要武轩夔的大宅不成,反被老村长当众斥责后,没事也不爱出门遭领居白眼,虽然知道在筹备喜事,但村人有默契的瞒了他们,武大一家便只当是村人要娶妻,只远远的看过热闹,何况武轩夔娶过妻又那么穷,便怎样都没想到他头上。
武大家一群人,人还没到,声就先到了,尤其是武大娘,那声音尖锐宏亮,语气里还有说不出的愤怒——
“武轩夔,你这白眼狼,也不想想你打小吃穿用度使的都是我家的银子,你发财了以后,不想着提携自个儿的亲戚,却把这些都当成了聘礼给了那狐狸精。”
武大娘急急地跑过来,没停歇的说了这一串话,话才刚说完,就忍不住大喘气,但双眼却是死死盯着地上的土还有砖瓦,甚至是那一整箱的黄金白银。
这些都是她的!凭什么要给那个会使妖法的狐媚子?这些个黄金,就是照个人一样打一座金人都够了。
武轩夔把婚宴安排在了村子里,老早就料到会有今旦这般场景,甚至可以说他之所以把自己的一些老底在这时候掀开,也是为了要彻底处理和大伯一家的关系,只是没想到武大一家如此后知后觉。
他和宋雨以后说不得还有好一阵子要住在青山村,总不能为了不让大伯娘他们发现自个儿有余财,就特意把日子过得苦巴巴的。
他早就允诺过宋冬雨,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吃喝不愁的。
武轩夔淡然一笑,山子还有其它兄弟全都围了过来,一个个毫不收敛的放出了杀气,他们全都是走南闯北的汉子、哪个手上没沾过一条人命,不说其它,就是这一、两年来,王之涣的每一次追杀,即使他们狼狈离开,那也是非得要让对方留下几条性命下来的。
从一个被舍下的伤兵,到最后入了漕帮,不怕死不怕难,用尽多少心机,经历多少次命悬一线的时候,身上又有多少的伤,又是如何一步一步爬到如今漕帮帮主的地位,这些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何况今日这些东西都不是白白得来的,上头都是沾了他的血、他的汗。
如果没有宋冬雨,或许这些东西他一辈子都不会拿出来,但是现在不同了,两个人是真正的过了三媒六聘的正头夫妻了,他的东西就是她的,全都给了她又如何?
武大家的人原本也想要帮着武大娘鼓噪鼓噪,看到这般阵仗,全都惊得闭上嘴。
武大娘也吓了一跳,嗓音不像刚才那么宏亮,她小心的退后两步,但是仍逞强道:“这是干啥,以为老娘是被吓大的不成?一群小崽子们,还以为拿了刀老娘就怕你们了?你……”
武轩夔淡淡地看着无知者无畏的武大娘,板着脸道:“大伯娘,我还这样尊称你一声,就是因为我还顾念着我爹毕竟是大伯的兄弟,即使你和大伯卖了我家的地,说要抚养我却差点把我饿死,又让我去顶了兵缺,我也认了,可是……既然让我去顶了兵缺,那等生死不论的地方,我就当做自个儿死了,赔了你和大伯一条命,之后我做了什么又有多少东西,那都是我赤手空拳挣来的!
“今日我把话放在这儿,若是日后你和大伯有个万一,我也会帮着出点银两,可若是想要白白养着闲杂人等,那是想也别想。”
武大娘没想到武轩夔会把话说得这么绝,看似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呼天哭地了起来,“我这是什么命啊!养了这样个没良心的东西,自家兄弟姊妹,居然被说成了什么闲杂人等,也不知道那狐狸精是给他吃了什么药,居然只顾着娘们,没有半点亲戚情分了。”
武轩夔对于她这般作态无比的厌恶,总之他好话已经说完了,若是她不懂得收敛,就别怪他直接动手了。
山子几个人早就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就等着自家帮主一声今下,看到武轩夔使了个眼色,众人就跟虎狼似的,直接把落在后头的武大家两兄弟给拎了起来,武大娘还没反应过来,这些人就拳拳到肉的打了起来,一时之间,武大家兄弟俩的痛哭哀号声,还有武大娘和两个媳妇的求饶声绵延不绝。
“住手住手!别打了啊!”武太娘没想到往日只是口头威胁的武轩夔,这回竟然是真的说到做到,说动手就动手了。
武轩夔一个眼神,让山子他们停了手,“略施小惩而已,大伯娘,您是长辈,我自然是不会朝着您动手,可是这两兄弟,我之前就教训过一回了,他们劝不动您,还让您出头找我的麻烦,那我自然就寻他们两个讨说法了。”
武太娘扑向躺在地上的两个儿子,心里悔恨极了。
可这大喜日子谁耐烦听他们哭号呢,正准备动手请他们出去,门口又来了一个穿着身白衣的姑娘,一脸哀戚地站在那儿。
村子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林苿儿,也只有她喜欢穿着那些不耐脏的衣裳四处走。
只是以往还能够说那些衣服是颜色淡了些,但是人家正要办喜事,穿着这一身的白,甚至端着一脸悲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武轩夔欠了这姑娘什么,让人得在这大喜的日子穿着像是孝衣的衣裳来触人家霉头。
林茉儿自然知道这些人对她指指点点着,可是她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因为她站在这里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初她报水匪就在山上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这些人还能够活着回来,也没想过武轩夔没有被牵连进去,甚至还把宛州知府那样大的官都拉了下来。
前几日听闻宛州知府已经入京候斩,她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恐惧,即使她紧紧地躲在被窝中,依然无法阻挡无处不在的害怕和心虚。
林家离武轩夔的宅子并不远,听着武家热闹不断的声响,她就越是害怕甚至恐惧着那两人会来找她的麻烦。她每天晚上都怨恨着那两人,因为她相信她如今所受的痛苦,都是他们所造成的。
如果武轩夔干脆的娶了她,她也不用为了反对那一桩婚事,做出告密这样的事情来,如果没有那个狐媚子,他也不会拒绝她,甚至今日这所有的风光还有这丰厚的聘礼全都是属于她的。
没错!懊躲在黑暗中发抖的不该是她,而是那个该死的狐媚子才对,她就该光明正大的站在那儿,所有的风光还有旁人羡慕的目光都是她的。
她不知道自己因为脑子里的幻想太过兴奋而全身微微抖,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失了柔弱,反而似笑非笑的有些狰狞。
林母原本也在另外一头看着热闹,没想到热闹都还没看完,就看到自个儿的女儿穿着一身触人霉头的衣裳从外头挤了进来。
看着旁人对女儿指指点点的,林母觉得好丢脸,她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硬攫住女儿的手就要往外头拉。“跟我回去!人家这大喜的日子,你穿成这样是想要做什么?老娘一辈子的脸都要让你给丢光了。”
林苿儿猛地转过头,对着娘亲大吼道:“丢脸什么?那不要脸的狐媚子,抢了我的男人,占了我的屋子还有这聘礼,那人才是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