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习惯是骗不了人的,而习惯往往是当事人自己不会觉的,比如喝汤喝茶前,不管烫惑不烫,总会先吹一口……
宜州码头,风光宜人,秦儿一行人随众人登舟上岸,幸亏有她调配的晕船药,他们这一大群打从出生都没坐过船的京城乡巴佬才不至于晕船。
她站在码头欣赏一望无际的上百艘商船,心里想着宜州不愧是大云最大的商城,无怪乎倪氏能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不好了,小姐,朱公子来了……”珊瑚紧张的说道,嗓子都有些飘了。
一旁的润青和多儿听了,也受不了地蹙起眉头。
朱含玉带着小厮兴匆匆的跑过来,一副有天大好消息要告诉她的样子。
秦肃儿以为他是特地下船来告别的,想到以后不会再被他纠缠了,便友善的笑了笑,极为潇洒的说道:“朱公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朱含玉笑容满面。“秦大夫,在下特地来说个好消息,在下和家母、孟大夫商量过了,家母开刀之处尚未复元,若是回庆州的路上有个差池,孟大也应付不了,因此我们决定暂时留在宜州,待家母完全康复之后再回庆州。”
秦肃儿一听,脸都歪了,只能勉强堆起笑来。“是吗?可你们人也不少,人生地不熟的,要住哪儿?”
朱含玉不当回事儿地说道:“这问题简单,先找间客栈住下来,再买间宅子便可。”
秦肃儿点了点头,有钱人就是不同,买间宅子说得像买件衣服一样简单,不过他们想要怎样完全不关她的事,她客套地道:“既是如此,那朱公子请便吧!”
朱含玉却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秦大夫,你得告诉我你要落脚何处,若家母不适,才能去找你。”
秦肃儿嫣然一笑,“确切地方我也还不知道,你找城里姓白的大户人家便是,经营的是白家商行。”她不是听不出来朱含玉这是故意找理由,但事关她的病人,自然得注意些,况且……她也不怕他的纠缠,刚好可以气气某个佯装成小厮的人。
“原来是白家商行。”朱含玉极是高兴,“家父和白家商行有生意往来,保不定我此刻上门叨扰,白大爷也会收留,哈哈哈!”说着,他觉得自己挺风趣的,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秦肃儿却完全笑不出来,在心里猛默白眼,这个有钱公子哥儿实在太没有眼力了,大约是个妈宝。
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突然到访,这样不太好吧?我看朱公子还是先去找客栈投宿得好,我这便先告辞了。”
林晓翠大声的叫道:“小姐,我看到白家的马车了!”
秦肃儿也很配合地张望。“是吗?在哪儿?”
几个丫鬟合力把秦肃儿簇拥着离开,不再给朱含玉攀谈的机会。
第四章 招蜂引蝶(2)
秦肃儿本就打算有可能不再回京城,因此随身箱笼非常多,事前她已写信跟倪氏说了,倪氏派了八辆大马车来接人。
看见小山一般的箱笼,萧凌雪双手环在胸前,面色沉冷,黑眸检视着跟丫鬟们徐徐走过来的秦肃儿。
她这是真不打算回京了是吧?他们这段得来不易的姻缘,她竟然如此轻易就要放弃?还有那个朱含玉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也跟下船来?
“咱们就在这里展开新生活吧!”秦肃儿笑睇着河岸风光,精神抖擞地说道。
林晓锋的嘴角抽了抽,陪小心地道:“小姐真会说笑。”
秦肃儿见他神情局促,想到他这几日肯定是劳心劳力……不,肯定是心力交瘁,她便心情很好,笑容也跟着加大,“我没说笑啊,我打算在这里开间惠仁堂宜州店,将手术文化推广出去,造福更多人。”
林晓锋这下子连看萧凌雪一眼都不敢了,他苦哈哈的问道:“您在这儿,吉大夫也在这儿,那京城那里怎么办?没有大夫,要如何开门看诊?”
“这问题容易解决。”秦肃儿笑咪咪地道:“交给你爹娘打理,转型为药铺,没有我也能运作。”
林晓锋一听,心儿差点停止跳动了,但表面上强堆起笑意。“小姐累了,咱们还是快上马车出发吧,白夫人肯定拉长了脖子在等您了。”
秦肃儿笑意盈盈。“你说的不错,咏娘肯定伸长了脖子在等着了,若她知道我有意长住下来,定要高兴得飞上天了。”
倪氏闺名倪咏娘,她们两人年龄相仿,书信往来时便直呼对方名字了。
林晓锋干脆闭上了嘴,他不管说什么,主子总能绕上不回京话的话题,简直像在整他似的,弄得他两边为难。
一行人上了马车,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白家。
白家是宜州首富,虽然宅邸不能和翼亲王府相比,但也美轮美奂,处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庭园造景也有其风雅之处,并不一味的财大气粗,其家主白守诚亦是温文儒雅,无一丝商人气息,见过之后,秦肃儿顿时明白倪咏娘会喜欢白守诚的原因了。
包难得的是,白守诚的元配妻子过世前,他未有侧室小妾,过世后亦无通房伺候,直到遇上了倪咏娘才再续弦,这一点让秦肃儿给他大大的加分。
倪咏娘知道秦肃儿带了许多人来,特意备了一间大院子来接待他们,“暖翠轩”有二十多个房间,还有个小厨房,很够用了,她还拨了十几个丫鬟婆子伺候,早在他们来之前便已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换上新被褥,连窗帘也一并换了新的,花瓶里插上粉色桃花来迎客。
倪咏娘早在敞开的正厅里等候多时,好不容易将秦肃儿一行人给盼来了。
秦肃儿看着倪咏娘大月复便便,立即笑开来。“不用问,你脸上写着你过得很幸福。”
“这都是托你的福。”倪咏娘拉着秦肃儿的手,对厅里一名俊逸的绿袍男子说道:“这便是我与你提过百次千次的秦大夫肃儿,京城惠仁堂的主人,也是我药铺的供应商。”
秦肃儿在信上交代过,不想让人知晓她翼亲王妃的身分,不想白家以王妃规格接待她,因此倪咏娘连丈夫都瞒着。
“在下白守诚。”白守诚笑道:“咏娘日日在我耳边叨念着秦大夫如何如何,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对秦大夫并不陌生。”
秦肃儿浅浅一笑。“咏娘在信上也都在写白大爷的事,所以我对白大爷也不陌生。”
“这是我小叔。”倪咏娘介绍厅里另一个身穿淡蓝春袍、头戴白玉冠的年轻男子。“目前是举人,要参加今年的会试。”
“在下白守轩。”他很斯文的朝秦肃儿拱了拱手,面上突然一红。
秦肃儿脸上笑意更盛。“要参加今年的会试,那肯定读书读得很辛苦,在此预祝你金榜题名。”
白守轩白净的脸上又是一红。“承姑娘贵言,若是真能高中,一定要好好谢谢姑娘。”
萧凌雪冷眼旁观,嘴角挑了挑。
她今天穿浅蓝色罗裙,白色蝴蝶淡淡开满双袖,腰间随意绑着深蓝色宫涤,梳简单的桃心髻,什么发饰和首饰都没有,可却像碧湖上的一叶小舟,叫人的视线忍不住苞着她转。
显而易见,那书呆子白守轩对她是一见倾心。
“你们才下船,肯定累了,先到房里歇息,晚上我给你们摆了接风宴。”倪咏娘笑着说道,但心里不免有些困惑。
照理说,肃儿是主子,要和身为主人家的他们问候寒暄,自个儿进厅来就行了,下人可以先去暖翠轩安置大批行李箱笼,可肃儿偏把所有人叫进厅来排排站着,她也不知道肃儿为何要如此,但她认为这一定有所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