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去万家低个头,送礼赔罪。”曹夫子开口。
“老爷……”曹太太死撑着面子,端着举人娘的架子不肯放,认为她还没卑微到求人的地步。
“这样的日子你还想过下去?”要不是她眼高于顶,把他好不容易请人说来的婚事搞砸了,他们会落魄到连口干饭都没得吃?
万家有钱,而科举需要很多银子,只要谈成这门亲事,儿子上京就不用愁了,自有万家打点妥当,日后当了官也有用不完的银子走动,让官位坐得更稳当,升迁机会多。
单凭他们曹家是打点不了一切,他们欠缺人脉和银子,而万家补足了这一点,一个万家米便打通京官的门路。
偏偏他结发妻子太过短视,又太抬高自身了,把一座金子山往外推,让他一番苦心付诸流水。
万家不仅仅是景平县的首富,光他们家福运连连的六姑娘,这户人家日后肯定还有大造化,谁沾上了谁都会有大福气,偏偏他家少了一点运气,明明就要成亲家了……
“我……”看着日渐消瘦的儿女,曹太太心里难受。
“去吧!别再耽搁了,谁教你短视近利,看不清局势,连县太爷都对方家礼遇有加,咱们就一个举人儿子,你以为镶金嵌玉,能一飞冲天吗?”眠前的坎儿都过不去了,她还想当官夫人,万家绝对有本事让他们进不了京。
这边百般纠结着,为了该不该折了文人风骨而苦苦挣扎,那边的万家却是喜气洋洋,准备再一次的相看。
“娘,不要再为我妆扮了,要相看的是姊姊,你往我脸上抹粉点脂干什么,这香粉的味儿我不喜欢,太浓了……”哈啾!炳啾!真臭,加了铅粉,她都成了猴子。
“你躲什么躲,要懂得打扮打扮,都是大姑娘了,要这么懒散,等你姊姊看好了人家,再过两年也轮到你了,上点粉精神点,别老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像没睡饱似的。”微浮的眼袋上点粉,把淡青色掩去。
当然没睡饱,她花了一夜酿酒,本来想着隔天一整个上午要用来补眠,没想到被她的娘狠心叫起来:“娘,你女儿天生丽质,肤色好得像抹上一层油膏,光亮光亮的,就别费心破坏我的天姿仙容。”
其实在镯子空间里,万福根本没做什么事,就靠一根手指头办事,从采果到洗果,然后晾干果子水分,将果子拍开口子,放入桶子,放入糖和酒石,而后用红泥封缸……
比较辛苦的是不能睡,要用眼睛一直盯着,这五年来的行善积德,她的法力也增进不少,进出镯子毫不费力,人在镯子内也能听见和看见外面的动静,并能小小的向外施法,像是取水、移动物品等。
她能控制死物,可是一遇到活的就不成了,在空间里的法力比起福地洞天差多了,她还得多行善事才能恢复昔日的道行。
万欢掩嘴一笑。“娘,你就别为难妹妹了,你也知道她不喜这些,况且她已经够好看了,你要是再替她打扮下去,我都不敢跟她出门了,你就当是饶过我吧。”
此话一出,宋锦娘瞪了大女儿一眼,随即没好气的笑道:“就你疼妹妹,把她惯得不像话,都快可以嫁人的姑娘,还像个野小子成天往外跑。”好在是晒不黑的体质,不然她又要开始担心家里多了一根会走动的木炭。
“我也疼姊姊呀!瞧她头上的九连珠金簪,腕上的祖母绿镯子都是我送的,我还打算让人用金丝做双金镂鞋,让她穿着风光。”一身金光闪闪,闪瞎每一双嫉妒的眼睛。
“啧!暴发户的嘴脸,欢儿,咱们得离你妹妹远一点,别跟她一样俗气,我还要脸做人呢!”一说完,宋锦娘抬高手腕,一只三两重的金莲缠枝缕花镯子闪闪发亮。
不用说,这镯子也是万福送的。
万家二房都晓得万福是个有钱的主儿,但真正多有钱却无人知晓,她的田地一年有两获,绝大部分交给万家米铺贩售,她只供应米粮却不插手米铺的运作。
而她不用上缴一半收入给公中,全是她的私房,一家人帮着瞒着,让她的私产越积越多,多到是首富中的首富。
“不会呀,我喜欢俗气,娘,我这一身能买下城里三进宅子了。”万欢朝妹妹眨眼,笑意恬柔。
“嗯!还是姊姊跟我亲,她不是亲生的,是后娘。”还嫌弃她财大气粗,若没点银子,哪能坑死眼拙的曹家,不到山穷水尽,又怎知柳暗花明的珍贵。
“还说,这张利嘴早晚撕了它,看着我是亲娘还是后娘。”宋锦娘作势要缝了女儿的嘴巴。
两姊妹抱在一起笑得乐不可支,和娘亲玩起东躲西逃的游戏。
“娘,你再欺负人,姊姊就赶不上相看的时辰了。”万福手一叉腰,摆出小避家婆的模样。
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宋锦娘有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娘这次就不去了,你们自个儿要乖,别胡闹,不论成与不成都别在意,这个不行再找下个,咱们不急。”
其实她比谁都在意女儿嫁得好不好,这回的相看对象是个秀才,年仅十六岁,家境不是太好,仅有几亩薄田,靠着帮人书写书信赚点额外的润笔费,打算过两年存够钱再去考举人。
家中有三子两女,他排行老二,一兄一妹已成亲,身为老二的他不理事,家中财物由嫂子管着,日后娶了妻子也不用其妻帮忙负担家计,老大是长子,一肩担起责任。
换言之,万欢若是嫁过去便是次子媳妇,她的嫁妆是属于她个人的,以后陪嫁庄子、店铺的出息也是小夫妻俩所有,更免了操劳三餐的生计。
若有一天秀才家发达了,那也是大嫂掌中馈,搂着银子的万欢啥事也不必干,只管顾好自家相公、孩子即可。
即便分家了她也不怕,日子反倒能因此过得更滋润,毕竟她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看中哪间宅子顺眼就买哪间,夫妻和和乐乐没人管,家里的事自个儿做主,谁的脸色都甭看。
宋锦娘仔细打探过了,这家人是街坊邻居口中和善的人家,老夫妻皆是心善之人,从不刁难媳 妇,儿子女儿都一视同仁的好,三兄弟兄友弟恭,十分和睦,秀才常分文不取的教附近孩子识字,大嫂是个手巧的,也会弄些饼子分送贫苦人家。
总之,只有赞语,没有贬词,让人略微宽慰。
只是宋锦娘还有些不放心,她养得貌美如花的女儿若是嫁进去这样的人家会不会吃苦,秀才家的人真表里如一没有龌龊心思,万一传言有误,岂不害了女儿一生?
当娘的总有操不完的心,孩子小的时候怕他们磕着、伤着,孩子大一点又要烦心诸多小事,等到了说亲的年纪,又得发愁相看的人家好不好……慈母心是豆腐做的,用油一煎,外硬内软。
“娘,小心你的鱼尾纹,我和姊姊都大了,知道该做什么,你担心这么多,花容月貌都憔悴了。”万福调侃道。娘还说不急,明明比谁都急,曹家的事刚过去不久就忙着找新的对象。
“就你这丫头心眼多,连娘你都调戏,我看得早点替你盘算盘算,免得真被你弟弟们说中了,嫁不出去。”二女儿这张脸呀,真是造孽,越长越清灵,渐渐展露出倾城的美丽。
“嫁不出去才好,我给你和爹养老,那两小子丢出去弃养好了。”让他们们自生自灭,敢非议她。
宋锦娘轻拍二女儿的手背。“又说胡话了,快走,不然赶不上弥陀寺的法会,二十年来的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