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看两人一眼,面无表情回答,“去练十张大字。”
嗄?楚槿瞬间变成战败公鸡,摇摇头,不要吧……
卫珩点点头,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
她合掌哀求。
他朝房间伸伸指头。
意志战争她从来没赢过卫珩,只能垂下头,乖乖进屋练大字。
打发掉楚槿,他转头道:“说吧,有什么事要商量?》
直到看不见楚槿的背影了,上官沐才满脸哀怨地说:“听说北边蛮夷蠢蠢欲动,或许会发动战事。”
“放心,每年秋冬粮草衔接不上,蛮夷都会打草谷,至于发动战事的消息是我刻意让人传进京的。”
“为什么?”
“我计划让南边的赵将军往北调。”
五千精兵可以成事,但若加上三万军队,那么他就有把握将伤亡降到最低,他不希望上官沐接手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朝廷。
“能成吗?上官谦很忌惮赵将军。”
“虽然忌惮却不能不倚重,只好言语威吓、挟持亲族家人,以这种方式用人,谁能不生异心?”卫珩道。
“我快失去耐心了。”上官沐喟叹。
看朝堂腐败,民心不定,父皇留下来的大好江山被搞得乌烟瘴气,他恨不得早早放手大干一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处被掣肘、事事都不能动。
“你只有一次机会,你打算用耐心换取安全,还是要草率地将性命交代出去?”卫珩横他一眼。
上官沐垂下头,他知道自己太躁进了。
卫珩也知道不能怪上官沐,他才十六岁,能做到如今的光景已经相当不错,比起上官谦,至少他宅心仁厚、容得下人,眼界开阔、肯纳忠言。
“前往封地时,父王除了把虎贲卫的玉牌交给我之外,还给了我一把钥匙。”
“我知道,是开启金库的钥匙。”
“卫大哥既然知道,为什么从不问我?”
上官沐没在一开始时把钥匙交出去,是想替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但这些年他再清楚不过,如果连卫珩都不值得信任,世间还有谁可以相信?
“因为只有你有权利作主如何利用那笔钱。”
卫珩知道那个隐藏金库,是为着养活虎贲卫和五千精兵用的,若先帝驾崩时上官沐立刻拿出这笔银子,那段时日他不至于过得那么艰困。
不过苦难虽折磨人,却也能逼人上进,穷则变、变则通,为养活那么多人,他花了大把心血在做生意上头,往后就算不当朝廷命官,交出了虎贲卫,富可敌国的他想过什么日子都不难。
“父皇让我把钥匙交给你。”
“没关系,目前我还能养活虎卫贲,等你继位后,自己的人自己养”
“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
“若无先帝看重,没有今日的卫珩,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从不错算帐。”
当初拿到祖父的财产和母亲的嫁妆,就算他再有本事,也没办法扩充到如今的局面,是因为加入虎贲卫、在组织里地位节节上升,拥有足够的讯息和内幕及人力资源,他才有本事将生意经营成功。
“他日,我该如何报卫大哥之恩?”上官沐问。
卫珩一哂,拍拍他的肩膀,回答,“当个好皇帝,许大锦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上官沐笑了,他终于明白父皇为什么会如此看重卫珩。“我会做到的。”
“盛相爷又让人誊了几份奏摺,你回去研究研究,若是你来批阅,你会怎么做?”
难负美人恩,上官谦三天两头罢朝,把奏摺交给宰相盛为桐处理,上官谦并不知道,盛为桐也是虎贲卫的一员,这几年他暗助虎贲卫十七名主事者一个个坐上重要位置。
“好。”
“早点回去,别耽搁得太晚,这几天宫里会有大戏上演,你做好准备。”
上官沐看一眼微晃的帘子,他并不想回去,但身负重托,应以大业为重,他不能让儿女私情乱了心。
他起身,问:“卫大哥什么时候回京?”
“看状况,等信州的事处理完毕就回去,到时我们在七美楼见。”
“好。”一拱手,他往外走,临行前看一眼内室,暗道:小槿,等我。
她的字不差、她的字不差、她的字不差,重要的事必须说三遍。
虽然写字不是她的强项,但好歹也被先生称赞过,是卫珩标准太高,可她又不考状元,练字做啥?看得懂就行啦。
百般无奈,楚槿不练大字,改写笑话,都是在网路上看来的,那时看完后,她在现代卫珩的面前笑上老半天,想着反正他看不见她……不对,他是看得见的,只是装得很好。
两个卫珩都是伪装界的高手,她不懂,他们为什么这样相像?姓名一样,长相一样,性格、行事、反应、能力……所有组成人的基本因子通通一样。
不知不觉间,她把两个人当成一个人,这样对吗?应该不对。
可她很清楚,她在现代的卫珩身上汲取安全感,却在珩哥哥身上学会思念、学会爱情,学会即使只是偷偷地喜欢,也会倍感幸福。
“在写什么?”卫珩进来时,看见她对着一张纸笑,走近一看,纸上写着:猴死田仔,你师父咧?企挽药。企兜位?不知。
句不成句,文不成文,什么鬼东西?卫珩皱眉。
“我在写诗。”她回答认真。
“诗?你确定?”
“嗯嗯。”她指着上头的字,一句句翻译:“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卫珩大笑。“如果你的先生知道你这样子作诗,会怎么想?”
“会穿上他最华丽的衣服,隆重出门,找一家最大的布庄,然后……买下七尺白绫。”
噗哧,卫珩又笑了。
这会儿楚槿有点像上官沐,上官沐把她逗得跳脚会有成就感,而她逗岀他的真切笑意也会觉得成就非凡。
走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将毛笔蘸饱墨汁,在纸上写下正确的诗句。
她的背靠在他胸前,她闻到专属于他的气息,感受到他的体温,心成了棉花糖,在火上烤融烤焦。
明知道不配、不成、没有结果的事,她还是想要沉沦,怎么办?
他握住她的手,写得很专心,她也转头,看他看得很专心,幻想在脑袋里重复上映,然后,她慢慢往前……亲了他一口。
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整个人僵硬如石头,一动也不动。
而卫珩恍若未觉,慢条斯理地把最后一个字写完,放开她的手。
没有人握紧支撑,毛笔啪地掉在纸上,画出一道黑线,坏了一张好字。
毛笔继续滚,落地那刻,魔咒解除,楚槿反应过来,急忙辩解,“刚刚有苍蝇在你脸上!”话说完,她超想挖洞把自己埋了。
卫珩原本很兴奋,养了三、四年总算养出她的春心萌动,让对感情鲁钝的她懂得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但他的兴奋下一瞬就被她的辩驳瓦解,几乎要揍月复大笑,他逼着自己憋住笑意,于是楚槿只看见淡淡的温和,以及淡淡的目光。
“所以,你把苍蝇吃掉了?”
“我、我只是把它吹掉。”她当他是傻的,吹跟亲的感觉能轻易混淆。
没同她争鏠,他只是双手环胸,静静等待她说出下一句……更可笑的话。
完了,他肯定气坏,自认反应还算快的,这会儿却肠枯思竭,手足无措,把十根手指绞成小麻花。
看她这样,卫珩舍不得折历她,正打算转移话题时,楚槿又开口了。
“好吧,我承认,我是在测试你。”
“测试。”
“我必须确定你喜欢的不是男人。”
“我什么时候给你这种错觉?”
“你对上官沐太好了,并且我郑重怀疑上官沐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