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妹子,跟着老大赚一点点月银,却丢掉这么多方子,你亏大啦。”
“你得学会跟老大谈判,能抠一点是一点,挣钱不容易。”
大伙说热烈,一个个都替楚槿着想,卫和与卫爱却不插话,光顾着抢食,因为他们晓得楚槿的身家,以及爷对她的慷慨。
谈判?哼哈,有力气抠那点银子,不如同爷撒娇两句,那么每年的兰赛冠军还轮得到别人?
说说,是一盆叫价万两的兰花值钱,还是一张叫价几十两的食单珍贵?
“厚,你们有没有长眼睛啊,老大待槿妹子还不够好?全天下也就槿妹子能得老大如此厚爱。”
“是啊,老大对咱们差多啦。”
“你要是长得像槿妹子这么漂亮,老大肯定会另眼相待。”
“要不,槿妹子干脆嫁给老大,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有道理,宁可肥了咱们槿妹子,也别被那些名门闺秀占便宜。”
第十章 三年过去大改变(2)
接下来的话越来越偏,楚槿脸皮再厚都待不下去了,飞快把卤味切好妇,净过手、背起竹蒌,匆匆丢下一句“我上山去了”便飞也似的跑开,留后一屋子的讪笑。
上了山,笑靥浮上,感情这种东西,都是处着处着处久了就会生成的。
对于爱情,楚槿有些迟钝,许是年纪未到,过去的她并没有想太多,但即便这样,她也恋上被人照顾的感觉。
她一天天对他上瘾,一天天思念他,也天天对他多了想像、多了期盼、多了暧昧、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感。
她不确定他的心意,甚至不确定两人的相处是不是叫做心有灵犀或者有默契,但她确定自己不愿意让任何状况掐断两人的关系。
章玉芬不只一次向她提及婚事,她总是说:“在小棠、小枫撑起楚家门楣之前,我不考虑婚事。”
话说得斩铁截铁,心却虚得慌,她终究是个女人,也希望有人能依靠,也期待人生旅程有人相伴,向往儿孙成群的岁月静好。
只是从重生那刻起,就注定了她再不是单纯无知的闺阁少女,没有权利过度期待爱情。
所以就这样吧,搁置、忽略,维持眼下的关系,让两人的心都能平平静静的。
深吸气,风迎面拂过,带给她一个信息——“要下雨喽,别在山上逗留太久。”
“谢谢。”楚槿低声回应。
三年下来,她对这座山已经很熟悉,一草一石,一花一木,全都成为她的好友,每回来到这里,都会让她感到安乐宁静,她实在太喜欢这群朋友。
背靠着一棵老樟树,她仰头说:“要下雨了呢,可得多吸点水,把自己养得健壮。”
前阵子老樟树生病,是她帮忙拿斧头砍掉病枝,是她听取它的要求,寻来草药为它驱虫,看着它重新健康茁壮起来。
老樟树的树叶轻轻拂过她的脸,像是爱怜,也像是抚慰。“松开眉头,小泵娘家家的,别老是忧愁。”
楚槿笑开,回答道:“我没有,我很好。”
“承担那么大的责任,没有人可以很好。”
楚槿从不对任何人诉苦,她习惯脸上笑得甜,苦涩留心底,只把这些说给老樟树、说给花花草草听。
爷爷说得有道理,她不豁达,如何教会小棠豁达,她不放下,如何让小棠放下,因此即使豁达不来、放下不,她也得装出一副开朗豁达相。
“放下仇恨,才能让自己过得好。”野草对她说。
“我也想遗忘,但那是我的至亲,是两百多条性命,如果我忘记了,谁来为他们争取鲍道?”楚槿还在等待,等着楚府冤屈昭雪那日。
“傻孩子,你如果活到我这个岁数,就会晓得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仇恨是假的、嫉妒是虚的,能争得一时快活才重要。”老樟树说道。
“我无法放任恶人张狂。”
“他们张狂多久?三十年还是五十年?寿命终会走到尽头,到那时候恩恩怨怨一笔勾消,该还的下辈子自有讨债人。”
老樟树的话在楚槿心头发酵。
她懂的,世间飘荡千百年,看过的例子哪还少了,只是心头那关过不去。
两百多条人命呐,那个凶手颠覆她的世界、破坏她的人生,让她和小棠、小枫失怙失依,在世间无助飘零。
这样的人,她怎能容许他再活三十年?
想起爹娘,一下子,她心里所有委屈通通涌上。
“我不要。”用力摇头,她抱着树干,把脸贴在粗粗的树皮上。
“傻孩子……”老樟树轻喟。
野草看见楚槿的泪水一颗颗往下掉,没有风吹,它却弯下叶子,轻抚着她。
此时,在云端蓄存已久的雨水淅沥沥落下来。
“快回去吧,病了就不好了。”老樟树催促。
“再一下下就好。”她瓮声瓮气地说,不想现在回去,让人看见她的难受委屈。
老樟树读出她的心思,叹道:“你啊,一个小丫头片子,怎就这么要强?”它做不了其他事,只能尽力张开枝叶,为她挡去雨水。
野姜花见她这般,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轻轻地哼着曲子,耐心安抚。
一时间,山林里是说不出的平和宁静,没有半点杂音,只有雨水滴落叶面的滴答声。
半路上,卫珩看见于杉驾着马车,打过招呼,才晓得楚槿留在寨子里。
于杉五十几岁,这几年看顾楚槿,也接手教导小棠、小枫的武功,他性子有点孤立,分明武功高强却不慕荣华富贵。
卫珩第一次遇见于杉时,他正在街头乞讨,那时候不晓得,后来才知道凭他的功夫,随便当个护卫都不会把日子混成那样。
可偏偏,他就要那样过日子。
第二次遇见,他被抢地盘的乞丐联手痛殴、奄奄一息,是他救下于杉。
将养一段时后,卫珩意外发现他一身武功,有意吸收他进贲虎卫,可惜他不感兴趣,那时候的于杉对生命失去期待。
就在他身子痊愈想求去时,卫珩刚好承诺给楚槿一辆马车和车夫,于是他挟恩求报,把于杉送到楚槿身边。
原本,他和于杉约定一年为期,没想到一年接过一年,于杉没有再提过离开这件事。卫忠说,他把楚槿、楚棠和楚枫当成自己的孙子孙女,尽力保护教导。
是因为在那里能够享受亲人间的关怀吗?他想应该是的,不只于杉,连他也喜欢上那个家。
明是他一手拼凑起来的家庭,却可以发出深刻的亲情,而他那个拥有真实血缘的家庭却只存在着打压、算计、伤害。
卫珩突然想到什么,莞尔一笑,有时候他觉得冥冥之中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人们,有时候他也怀疑,人生的起承转合到底是自己创造出来的,还是早有注定?
挥鞭催马、加快速度,迎面强风吹来,卫珩比楚槿更高竿,不需要开口或仰头,便能与风心意相通。
快要下雨了吗?雨后,他种的竹子会长出不少新笋吧,楚槿特爱这一味,尤其是竹笋沙拉。
微眯眼,她那个让卫忠打到汗流浃背的沙拉酱,味道还真是不差。
他在院子前下马,还没走近,就听见屋子里一阵热闹。
众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说说笑笑,还有人引吭高歌,不必怀疑,肯定是楚槿又送来好东西。
这些人啊,尝过好的之后就开始嫌弃自家厨子的手艺,难怪厨子对楚槿老是横眉肩竖眼的,没有好口气。
卫珩快步进屋。
看见头头,大家急忙收敛神色,纷纷打招呼。
“小槿呢?”
“到山上去了。”
“有人陪着吗?”
陪?这会儿抢食比铰重要啊,大家苦着脸,讪讪地望向卫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