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明知沐老大人的算盘拨得响亮,打从圣旨下来后,沐考夫人就秘密派人前往西北的穆王府与老王妃接触,一同谋算,老王妃也亲口答应,只等沐修尘被穆王给折腾死了,那些嫁妆终究还是会回到沐家。
可饶是如此,方氏还是觉得肉疼啊,要知道那些嫁妆好些是她替婉娟攒的,有的更是再多银两也买不着的,可就这么生生的被扛去了那种荒烟蔓草的地方,更别说那穆王府抬过来的聘礼,那可是虚得不能再虚了,全都是些大而无用、只是摆着好看的东西,压根就不值钱。
这一来二往的差距怎能不教方氏气得眼前起了一阵阵的黑,若不是一再告诉自己,不过就是过过手而已,她哪里还能挤出半丝的笑容。
嫁妆抬走了,这事也还没完,她匆匆来到女儿住的慕水斋,准备催着女儿去陪陪沐修尘,本以为以女儿的心高气傲,只怕还得她三催四请才肯去,谁知道她才进了慕水斋,就见女儿在丫鬟们的族拥下准备出门。
“娘亲!”沐婉娟朝着娘亲一福,这才说道:“娘亲,天色已不早了,我得去芳菲院陪陪姊姊。”
方氏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诧没有逃过沐婉娟的利眼,她不等娘亲开口询问,便弯唇而笑,有些不怀好意的说道:“姊姊一向胆子小,我可得好好去陪她说说话,要不然她明儿个要是吓破了胆,那丢的可是咱们家的脸。”
方氏一听就懂了女儿的言下之意,抬手轻点着女儿那光洁饱满的额际,交代道:“可别太调皮,若是真吓得她上不了花轿,难不成你代她上吗?”
闻言,沐婉娟立即不悦的皱起眉头,她可是花了大心思才让沐修尘代嫁的,便连原本属于她的嫁妆都少了许多,怎可能由得沐修尘不嫁!她只不过是心中聚着一股恶气,这才想要去找沐修尘出出气。
见母亲殷殷叮咛,她也只得按捺下心头的不耐烦,低应一声知道了,便领着丫鬟往芳菲院去了。
第5章(2)
进了芳菲院,便见原破败不堪的院子被修整得焕然一新,沐婉娟心头再次涌起了一阵不悦。
这还真是托了她的福啊,否则就凭沐修尘那种出身尘埃的身分,又怎么配得上这些东西呢?
撇了撇嘴,沐婉娟在脸上勾岀了一抹笑,正要抬脚进屋时,外头忽然电闪雷鸣,随即落下的豆大雨珠将檐下的花都打碎了。
被那闷雷给吓白了一张脸,沐婉娟心情更是不佳,笑容险险就要不起来,当她见到沐修尘那平静得仿佛不像明日要出嫁的人似的,她的心情便更坏了,心头恶意一起,突然又能勾起亲热的笑,朝着沐修尘迎了过去。
“姊姊,你明儿个便要岀嫁,妹妺特地来陪你聊聊,知道你害怕,想到那穆王的名声,妹妹也是替你担心呢!”她说着说着,眼眶竟真的红了,好像与沐修尘有多姊妺情深似的。
可若论作戏,沐修尘这阵子的功力自然也是大有长进,她连忙跟着说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快别这样,你这模样让我瞧着也是心疼,我的眼泪倒也让你招来。”
“这不是心疼姊姊吗?想到姊姊明日发榢,孤身一个人嫁到这么远的地方,若穆王是个好的,便也就罢了,可偏偏他先前折腾死了一个,还留了个嫡长女,妹妹这是怕咱们两姊妹这一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相见的一日。”
这番话沐修尘自不是头一回听了,但听入耳中却是两相心情,前世她听了这话,只觉得字字刺心,让原本怯懦的她更加忐忑不安,如今再听,却能听出了沐婉娟那隐藏在话里的恶意,面上她从善如流的流露出惊惧不已的神色,可是心里却波澜不兴,丝毫没有被她的话语给影响。
“不过,姊姊也别害怕,怎么说我爹也是朝中的四品官,平素也有清流之名,再加上们祖父为皇朝立下的功,若是你在西北的日子当真不好过,只消让人捎信回来,你可记得,你也是有娘家的人,咱们说什么也不会放任你不管的。”
沐修尘微微额首,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沐婉娟没有瞧着沐修尘露出吓得发抖的模样,不肯干休,便又再道:“王爷虽然性子残暴,下手又没个轻重,你平素便多陪些小心,尽量不要拂逆他就是了,还有,那嫡长女你可记得,千万别真当自己是她的娘,总是隔层肚皮的,可别掏心掏肺的养出个白眼狼,知道吗?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可以了。”
“听了妹妹一席话……那穆王府当真是吃人之地,妹妹待姊姊一向亲厚,不如妹妹帮帮我,我不愿嫁了……呜呜呜……你帮我去跟老夫人说说,别让我嫁去那么远的地方……”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儿就落了下来,沐修尘哭得哀切,好不伤心。
沐婉娟原本心下正是得意,可再听到她的话,吓得整个人一抖,立刻尖锐地说道:“西北那么荒僻的地方,还是个破了相的王爷,倒也不知哪一日就战死在边关,老夫人怎么可能同意让我嫁过去呢?”
此话一出,刚才的那些细声安慰仿佛都成了笑话,沐修尘一脸瞠目结舌的瞧着沐婉娟。
她从前并不觉得自己蠢,可现在却觉得自己当真是蠢透了,要不怎会被这种极品蠢货给牵着鼻子走呢。
“妹妹,你这话是何意?难道你对我的姊妹之情都是假的吗?”沐修尘露岀一副似受了极大打击的模样,就连望着沐婉娟的眼神都含着满满的指控。
沐婉娟暗骂自己一声,马上好言安抚道:“怎么可能,姊姊可别胡思乱。”
沐修尘明天才上花轿,若是现在惹恼了她,她抵死不上花轿,那么他们沐家只怕真要倒大霉了,为了转移沐修尘的注意力,她连忙拿下自己腕上戴着的那个通透碧绿的玉镯子递了过去。
“姊姊不要多心,你瞧,若非真心将你当成姊姊,妹妹又怎么舍得将这个有钱也难得的好东西给你添妆呢?”
“这……”沐修尘状似犹豫地望着那只镯子,心里却笑开了花,似乎有些懂得这样扮猪吃老虎的乐趣了,难怪那楚元辰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却总是冷着一张脸唬人。
“拿着拿着,明儿个你就要出阁了,娘还忙得脚打后脑杓呢,我得去帮帮她,你若觉得心不安,便让芳连多陪你聊聊吧!”匆匆忙忙交代完话,沐婉娟便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平素那大家闺秀的做派也顾不得了。
望着那身影,沐修尘没好气的摇摇头,正想进屋子里休息,芳连附在她耳际说了什么,一时之间她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那沐家的人还真是没脸没皮,沐老夫人以为她会将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塞进嫁妆里,为了要找到关于那座金矿的线索,竟然暗暗派人将她的嫁妆全都翻了个遍。
在她瞧来,这些人无耻又愚蠢,却又有着那样大的野心,只怕沐家离覆灭也不远了。
天才微微的发亮,鸡也才刚刚啼了几声,可京城里穆王府别院的总管、小厮和仆妇们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为什么?
本来以为不过是走个过场,喜庆热闹一番的去沐家接人,再将人往西北边塞一送,所有的事儿就都完了,谁知道简单的事突然之间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因为他们家王爷竟然远从西北跑死了好几匹马,回到了京城,只为亲迎沐家姑娘,便连今日他骑回来的坐骑也在他刚到时,粗喘了声之后便颓然倒地不起。